沈明溪的眼睛亮了起来,唇边浮现出那个小小的梨涡:"那天我发烧到39度,差点没上台。"
"但你还是去了。"我轻声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而且表现得完美无缺。"
那天,作为医学院客座教授的我被邀请去商学院做跨学科讲座。提前到场的我坐在第三排,看着一个纤瘦的女生在讲台上调试PPT。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藏青色铅笔裙,颈间一串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当主持人介绍她是"本次案例大赛最年轻的参赛者沈明溪"时,她转过身面对观众,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我的医学直觉立刻告诉我她在发烧。
但二十二岁的沈明溪站得笔直,声音清晰而有力:"真正的奢华不在于大理石和水晶吊灯,而在于那些看不见的细节——枕头的弧度、浴室的湿度、服务生记得客人喜欢的茶温..."
演讲结束后,她几乎站不稳,却还是微笑着回答了所有提问。我鬼使神差地留到最后,在她收拾资料时递上一瓶水和退烧药。
"您怎么知道我发烧了?"当时的她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的瞳孔轻微扩张,频繁眨眼,而且..."我指了指她的脖子,"你整理珍珠项链的次数比平时多,这是人在不适时的下意识动作。"
她笑了,那个笑容像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您是医生?"
"心脏外科,唐子潇。"我递给她名片,"如果明天还发烧,建议去校医院看看。"
"唐医生从那时候就喜欢管着我呢。"病床上的沈明溪轻声说,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而你从那时候就不听话。"我回应道,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她低头笑了笑,长发滑落,遮住了表情:"后来我去校医院,护士说你特意留了话,要她们多关照我。"
这件事我早忘了,没想到她却记得这么清楚。病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唐医生。"她突然抬头,"如果我答应好好配合治疗,三天后能出院吗?"
我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硬起心肠摇头:"看恢复情况。至少一周。"
她叹了口气,却没有反驳,只是乖乖端起燕麦粥喝了一口。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脸上,为她苍白的皮肤添了一抹暖色。三十二岁的沈明溪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纹路,但当她低头时,依然像那个二十二岁的女学生一样,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正当我想说些什么时,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职业装的年轻女性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沈董,媒体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关于您住院的消息..."她的话在看到我时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林浅,这位是唐子潇医生。"沈明溪介绍道,"唐医生,这是我的特别助理林浅。"
林浅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身材高挑,妆容精致,看我的眼神却像在看一个传染病人。"久仰。"她生硬地说,随即转向沈明溪,"沈董,这是您要的低因咖啡。"
"我什么时候要咖啡了?"沈明溪疑惑地问。
"您昨晚不是说今早需要咖啡提神..."林浅的声音渐渐变小。
我上前一步,接过那杯咖啡闻了闻——浓郁的咖啡因气味扑面而来。"沈明溪现在不能摄入咖啡因。"我将杯子放到远离病床的桌上,"会加重心脏负担。"
林浅的脸色变得难看:"沈董习惯了每天两杯美式,不然会头痛。"
"那就换其他方式缓解头痛。"我直视着她,"按摩、热敷,或者适当运动都可以。"
林浅眯起眼睛:"唐医生对沈董的'生活习惯'真是了解。"
这句话里的敌意如此明显,连沈明溪都察觉到了。"林浅,"她轻声但坚定地说,"我的医疗事宜由唐医生负责。"
"当然。"林浅扯出一个假笑,"只是没想到两年不见,唐医生突然又这么'关心'沈董了。"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沈明溪的脸色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被单。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开始攀升,从75一路飙升到110。
"所有人出去。"我立刻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现在。"
姜青梨迅速拉着不情愿的林浅离开了病房。护士很快赶来,我给沈明溪舌下含服了一片硝酸甘油,她的心率这才慢慢降下来。
"抱歉。"当病房再次安静下来时,沈明溪低声说。
"不需要道歉。"我调整了一下她的输液速度,"但你需要休息,今天不见任何访客了。"
她点点头,闭上眼睛。我站在床边,看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思绪却无法平静。林浅的话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中了我们之间最痛的伤疤——那两年的空白,七百多天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