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卡修斯将医疗箱拿过来,又打开药箱,用镊子夹出新的沾着碘伏的棉花,“来吧,让我来投桃报李。”
提姆顺从地伸出手臂。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
在提姆的印象中,卡修斯总是很乐观,遇到任何糟糕的事,好像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他的内心戏也多,虽然自己听不到,但从布鲁斯,阿尔弗和迪克的反应来看,他的精神世界也一定丰富多彩,并且也时刻充满着快乐。但是现在,他整个人都沉静下来,像是被一股郁郁之气给包围了。
提姆清了清嗓子,对他说:“你知道我是怎麽当上罗宾的吗?”
卡修斯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麽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但提姆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接着讲述下去。
“我小的时候很少见到父母,基本上也算是管家带大的,但德雷克庄园的管家可不像阿尔弗这样。”说着,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才继续说,“总之,那个时候我有大量的时间独处,夜晚偷偷溜出去也没有任何人在乎,我跟踪蝙蝠侠和罗宾,拍了很多他们的照片,从罗宾做的高难度空中转体动作里认出他就是飞翔的格雷森家族幸存的,后来被布鲁斯收养的男孩,理乍得·格雷森,继而推测出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提姆的声音很柔和,他将自己的经历娓娓道来,虽然卡修斯通过漫画了解过一些,但总也没有当事人亲自讲述来的清楚,他一时间听得入了神。
“……那次加勒比海之旅,我的母亲没能回来,父亲一下子老了很多,也突然意识到这些年忽略了我这个儿子太久。我曾经求而不得的父爱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降临了,但那个时候,我已经成了罗宾,不再需要那种无微不至的关爱了。我们父子之间经历了一段艰难的磨合期,可正当我们开始尝试着彼此理解,成为对方真正需要的那个父亲和儿子时,他被回旋镖队长绑架,杀害了……”
“够了。”
卡修斯忽然打断他。
“你不用为了安慰我,把自己曾经的伤口再撕开。”他用另一只手按在提姆略微有些颤抖的肩膀上,“我不会因为你此刻重温痛苦而感觉好一些。”
“我不需要这种‘感同身受’,提姆,不要对自己这麽冷酷,没有人值得你这麽做。”
说完,卡修斯继续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周围干涸的血迹和污垢。
棉签在伤口上的摩擦产生的刺痛让提姆的肌肉紧绷,但他同样没有出声,只是专注地看着卡修斯垂下的眉眼和抿起的唇。
昏黄的灯光给卡修斯专注的侧脸勾出一层暖黄色的描边,让他刚才虽然温和但明显疏离的神情多了一丝暖意。他的视线顺着灯光照在他睫毛,又投射在眼睑下的阴影,移动到他的鼻梁,再到他直到直到现在还因为刚才的寒冷和失血显得略显苍白的唇色上。
卡修斯的唇很薄,提姆曾听学校的女生说,薄唇的人都很薄情,可他觉得卡修斯不是这样的。
他又想起不久前,在水中的那个人工呼吸。当时自己只想着让卡修斯快些恢复呼吸,什麽其他的想法都没有,但现在,之前所有来不及有的想法纷纷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
空气似乎在两人互相处理伤口的过程中陡然升温,原本弥漫着的香薰味,消毒水的味道,甚至是还来不及冲掉的海水的咸腥味,好像都消失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提姆不知道这到底是自己的,还是卡修斯的。
提姆小心地,悄悄地凑近了些,带这个湿气的温热气息拂过卡修斯的侧耳,他没有躲闪,可是拿着碘伏棉花球镊子的手却不小心更用力了些,暴露出他同样不平静的心绪。
提姆看着卡修斯缓缓抬眼,终于将眼神从伤口处移到了自己的脸上。卡修斯深色的瞳孔里印出自己专注的的身影。他似乎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忍耐,犹豫,还有一些自我怀疑。
一种熟悉的暖流从心口蔓延,让他几乎忘记了卡修斯对他年纪的执着,提姆知道,如果自己能被允许,可能就是现在。
卡修斯眼睁睁的看着提姆那双专注的仿佛盛满了整个星空的蓝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那里清晰的映出自己有些怔忡的脸,他被这种专注和深情捕获,几乎要忘了自己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
在两人的唇即将碰触的瞬间,他看到提姆微微侧过头,缓缓闭上眼。
在他面前颤动的睫毛像是一丝极其微弱的警兆。它像一双蝴蝶,又像一对小小的蝙蝠镖,从瞳孔飞入,直接插进他的大脑。
卡修斯猛地向后退开,从原本侧坐着的床上站了起来,动作快的甚至带起了一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