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你,什么?”
他的耳朵很好,刹那间捕捉到,又看见她眼睛里的那种感觉顿时消散。
不见了。
看起来,这些肯定到无以复加的话,并不是出自她的个人感情,也并非相信他的能力。
而是她也像伊莫金他们一样,十分相信这件事本身。
他也恢复如常,迅速地收回视线,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在喉咙里开始发涩时又放下。
清脆的瓷器声使人顿时清醒,涩味开始回甘。
玛格丽特抿唇,她差点就说例如她写作了。
还好,关键时候并没有掉链子。
“这无关重要。”敷衍一句,玛格丽特顿了顿,“但我就是看得出来……这是个有前景的东西。”
她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给这句话佐证,顿时感觉有些苍白无力。
索伦不置否可,听得出来她所谓的无关重要也并非不重要,只是不能与他分享。
不过,他认为自己不在乎。
索伦点了点头,唇线绷直,“希望如此。”
她颔首,窥视着他的样子,除了那短暂的错愕之外,貌似丝毫没有受到鼓舞,依旧平平淡淡。
玛格丽特噎了一下。
算了,她情况复杂,自己尚且道阻漫长。
更做不了园丁,栽培不了苹果树,也当不了励志师,这任务还是交给别人来吧。
玛格丽特回过神,讪讪地问了一声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看着索伦摇头,她就静下来,转身离开了书房。
余光中,人影离开视线,进入黑漆漆的走廊,她关上门,有些蔫蔫的拖沓着步伐。
索伦指尖捋着羽毛笔的尾巴,唇线抿起轻微地弧度,在金属门锁响后转瞬即逝。
……
十二月中旬,日子静悄悄的度过,看窗外是一样的风景,每天见一样的人,做一样的事情。
似乎都与前一天无限重合,好像陷入了某种怪谈。
玛格丽特只能根据稿纸上一个个被划掉的格子感受时间变化,她会在中午某个不下雪的天气,乘坐庄园里的马车前往小镇上寄稿件,收信件。
那些雪白的纸片似乎就像投入汪洋的大海,她与伦敦隔的太远了,并不知道它激起了多大的浪花。
唯一化作眼前可以看见的,只有一枚枚金本位的硬币。
它们逐渐充裕,填满了衣橱里的小金库,也像是骨头里的血肉,让她每一步都感觉自己更稳当了。
圣诞节前一周的某个清晨,玛格丽特再一次收到了信件。
她先把信封里埋藏的硬币掏出来,数了数,倒进钱袋子,又全都倒出来数了数。
嗯,在日积月累之下,前后已经达到了六十五英镑,包裹起来变得有点坠手。
玛格丽特双手捧着,坐在新添置的一块提花小地毯上,她感到由衷的幸福。
这种自己手握生存技能,能够赚钱养育自己的感觉,是玛格丽特两辈子第一次深刻体会。
虽然看起来不多,但她忍不住去计算,这一小堆钱能买得起多少食物,多少布料,多少日用品,又付得起多少天的房租。
这都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每一分都可以完全按照她的个人意志支配。
玛格丽特虽然总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个米虫,又总希望能过上上辈子那种生活。
但无意识的时候,松弛的心已经因为赚钱的能力而涌入了一股格外的欲望。
如果这一小堆能变成一大堆该多好,如果她可以买得起更多东西,永远不用担心衣食住行就好了。
她感叹地将这些硬币收起来,藏好了,又翻滚在地毯上放空。
这人一旦站起来,就很难再躺下去,算算时间,再加班加点的写上一个月,就可以提前一个月交清帕特森爵士那里所有的稿件了。
啧啧,可真是卷呐。
她伸手,去够了信封里还没看的信纸,这次的摸起来要比上次要厚很多。
也不知道帕特森爵士的助手说了些什么。
玛格丽特透过窗户外的光线打开折起来的文字。
忽然,她从地毯上坐了起来。
‘亲爱的巴伯小姐,我是帕特森爵士,如你所见,我已经从苏格兰回来了,没有奇迹发生……不过这都过去了。
我决定放下这段感情,但你应该不会想听一个郁郁寡欢的男子诉说自己的失败。
回到伦敦后,我才知道你的作品竟然收获了巨大的反响。
仔细阅读过后,我恨不得能立马知道下一篇的内容,又感觉自己就是个没天赋的小丑。
我现在身处伦敦,受到热烈的欢迎和讨论,上流社会的邀请函塞满了信箱。
这一度让我感到十分焦虑,并且嫉妒,又心虚仿佛窃走了属于你的荣光。
出版商想要在这些短篇全都发布后,将其编订成合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