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是个纯臣,也是个孤臣,陛下应该也知道,英国公没有参与任何朋党派系,这是他的求存之道。”
李治叹道:“要做纯臣、孤臣,最要紧的是只效忠于天子,可英国公,似乎信不过我哪!”
“所以陛下要取信于他,让他知道得遇明主,不必假装成不成材的树木,而应该如大雁,展翅高飞,引颈长歌。”
李治垂眸,修长的手指缠绕着萧筱的乌黑长发,缓缓道:“那十一娘觉得,该如何让他相信我是明主?”
萧筱实在忍不住了,头发快被他扯断了,捂着头转过身,控诉般的说:“我怎会知道?陛下,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淑妃,你别拔苗助长啊!”
平平无奇的淑妃?
李治顿时被逗笑了,松开了手中的长发,“好了,不闹你了。我好好想想。”
又过了几日,李勣都告病在家没有上朝,辞职不成功,开始非暴力不合作。
英国公府。
长子李震正在劝说父亲:“您已告病好几日了,明日是逢九的大朝会,您还不去吗?”
李勣皱着眉头,“你知道什么?陛下执意留我,若不如此,怎能让陛下、让外面知道我是决意去职告老?”
“父亲,儿子不懂,事情哪里就到这地步了,如今陛下和长孙太尉还是亲密无间,朝堂并无大的波动啊。”
“所以说你是个榆木疙瘩!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长孙无忌虽是陛下亲舅,但陛下年轻气盛,怎能一直容忍长孙氏掌控大半个朝堂?你可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可,可是陛下素来性情仁厚,当年争立太子时,长孙太尉可是出了大力的,既有拥立之功,又有先帝托孤之义,应当不至于……”
“糊涂!为父与长孙无忌相交多年,当年文德皇后在时刻意压制外戚,先帝还曾赞他‘善避嫌疑’。可你看如今!大权在握后,他早无当年的谨慎,也开始刚愎自用,排除异己了。”
“陛下现在忍让,不过是羽翼未丰,接下来两人还得拉锯,我身在其位,难保不被扯进是非,还是明哲保身,静观其变的好。”
李勣捻着胡子沉吟道。
这时,府中管家慌里慌张地跑过来,“国公爷,陛、陛下来了!”
第50章 如何攻略老狐狸?
“什么?在哪?”
“就在大门口。”
李勣大惊失色,连忙跟长子一路疾行到门口迎接。
一看,果真是李治,也没摆仪仗,只一身寻常衣袍,身边也只带了一个齐秉义。
“陛下,您怎么自己就出宫了?”
“听闻英国公病了多日,朕特意微服出宫探病。”
李勣噎住,刚刚太惊讶,一时忘了装病了。
李治也不戳破,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看来英国公的病养好了,朕便放心了。”
“陛下百忙之中,还记挂老臣身体,臣感激涕零。”
“英国公别客气,朕此来,也是有些话要与你说。”
李勣正色起来,连忙把皇帝请到书房,同时屏退了院子里所有下人,连自己儿子都赶了出去。
李治见状也让齐秉义在院外等着。“今日要说的话,只朕和英国公两人,你知我知。”
“老臣,恭听圣训!”
上首传来一声轻笑,“英国公也坐吧,只当今日闲话家常。”
他刚刚半信半疑地刚坐下,对面就扔了一个惊雷:
“英国公还记得当年,先帝无故贬你出京一事吗?”
这说的是贞观二十三年,太宗揪住李勣一点小差错,突然下旨将他贬出京城,出任叠州都督。
李勣霍然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当年是老臣有错在先,先帝治罪理所应当,臣从不曾心怀怨望。”
“后来先帝临终前,曾拉着朕的手殷殷叮嘱,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召你回京,许你宰相之位。”
不等他继续感恩戴德,李治接着说道:“先帝说,此举是为给朕铺路。英国公乃开国功臣,军功赫赫,朕还年轻,也不曾对你有恩,先帝怕你不服朕,才会欲扬先抑,先治你的罪,再由朕来赦免你,让你死心塌地为朕效忠。”
“先帝说,这是帝王心术。”
这一番话,登时让这位曾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悚然一惊,后背汗都下来了。
他不是没猜测过先帝的用意,也一直告诫自己,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断不可心存怨怼。
可如今陛下自己把旧事翻出来作甚?先帝的这些临终遗言为何要告诉他?
“陛下,这是先帝的一片慈父之心。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李治勾起唇角笑了,只是笑意未到眼底。
“是啊,慈父之心…英国公也是做父亲的,朕记得,你有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