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丝毫不慌:“夫人当真伶牙俐齿,无凭无据,何故污蔑。若不信,可去颖川郡探查,韩民乖顺着呢。”
蒙愔灿烂一笑,靠近张良,不知说了什么,李信发现对方神情变了。
张良努力克制心底愤怒,压低声音,似乎不想别人听到。
“吾等先祖,乃周室苗裔,受封于韩,立社稷五百年。今秦人蛮夷,毁我宗庙,良不该有怨乎?”
“诸君父兄,或死于秦军屠城,或沦为刑徒修陵。韩地沃野,竟成为秦人牧马之场,良不该心痛呼?”
“吾虽一介书生,然夜夜梦先祖泣血,匹夫一怒,亦可使天下缟素。昔专诸刺王僚,鱼肠藏剑,聂政诛侠累,白虹贯日。”
“韩地多壮士,宁无一人乎?”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张良脚步踉跄,脸色愈发白,后退一步。
他狠咬舌尖,镇定下来。
蒙愔不禁感慨:“统统,这位名满天下的谋圣,还是太年轻啊。”
再等几年,等他经历刺杀失败,各地逃亡后,绝不会因几句话乱了神色。
蒙愔再添一把火:“秦律有规定,对于危害皇权的行为,如以古非今、诽谤、妖言、妄言,皆以‘族诛’罪论处。”
“张良,你认也不认?”
张良脸色近乎透明,可以看到皮肤下青色血管。
他闻到口中出现铁锈味,混合唾液,默不作声咽下。
怪不得,刚到咸阳不久,便察觉到身后有小尾巴。拟定好的谋划还没开展,被迫离开咸阳。
本以为回到颍川能高枕无忧,如今看来,他早被眼前人盯上。
想要成为谋圣,除了智多近妖,还有一点……
短短几息,张良恢复平静:“蒙大人说笑了,那些大逆不道之言,良怎敢言。我的身后有万万韩民,万不敢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蒙愔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你当真看重韩民性命?”
张良语气郑重:“自然。”
那可是大父去前,拉着他的手殷切叮嘱,好生照顾黔首,他铭记在心。
“吾祖吾父,世为韩相,与诸君共饮韩水,共食韩粟。韩地之土,埋我祖先之骨,韩地之民,系我血脉之亲。”
“良万万不敢做对不起他们之事。”
蒙愔似乎信了。
“你可知颍川郡收成如何?”
“以粟为例,亩产可达150斤。”
蒙愔指着南瓜苗:“那你可知眼前谷物,亩产可达千斤。”
“不,不可能!”张良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纵然听过这句话,他觉得是假的。
暴秦凭什么受上天眷顾,得到神种。
蒙愔绕着田埂慢慢行走:“不要你以为即天下,再等三个月,南瓜就能结种,届时你就知晓。”
听到这话,张良猛的抬头:“你不是要杀吾?”
蒙愔诧异的看着他:“我为何要杀你?”
“那些流言……”
“你也说了是流言,就当我从来没听过。”
张良眉头死死皱到一块,蒙愔手有点痒,想试试塞个苍蝇进去,能不能夹死。
系统:“愔愔,求你当个人吧。”
得知眼前女子态度,张良忽然有些大胆:“既不杀吾,为何还要抓我至此?”
“我想让你当官。”
张良:???
让他当官,然后接近秦王好行刺杀一事吗?
还是说,这是个圈套,对方打算来招瓮中捉鳖。
等他出手后,再将韩地旧民一网打尽,杀到刀卷刃。
张良咬牙切齿道:“蒙大人好狠的心。”
蒙愔:……
不是,她让人当官,怎么就狠心了。
果然是搞政治的,心脏不算,脑回路还九曲十八弯。
搞不懂,根本搞不懂。
再次重复道:“我已跟大王说过,打算封你为屯田官。”
屯田官,主要职责是管理屯田,组织兵卒开垦荒地。
多由低级军官或吏员担任,参与农业生产。
说完不忘贴心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张良觉得不怎么样。
他要回颍川,联络旧部,共谋刺杀秦王大业,待在这种地算什么事。
他又不是真正的农夫。
第96章 杀了
张良强调道:“吾乃丞相之子。”
本事大着呢,能不能别大材小用。
蒙愔疑惑问道:“所以呢?甘罗也是丞相之子,他十二岁便游说各国,不费一兵一卒,为大秦夺下数十座城市。你呢?十二岁在干嘛?”
张良沉默。
十二岁的时候,他好像跟着老师读书。
上头有大父在,哪用得着他。
张嘴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对方说的对,十二岁的甘罗为秦立下大功,为何他直到韩国灭亡,都没做出一件大事。
是因为太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