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侍从的惊呼声惊动了整个章台宫。太医院令带着十二位御医疾奔入殿，却在诊脉后面面相觑——帝王脉象紊乱如麻，却又查不出病灶所在。
殿外雨声渐急，宫灯在风中摇曳，将众人惶惑的影子投在绘有山海经异兽的壁画上。
＂让开。”
一个清冷的声音穿透雨幕。广阳郡方士卢生手持青囊，银针在灯下泛着寒光。三寸银针入穴时，嬴政灰败的面容突然抽搐，喉间发出＂嗬嗬＂的声响。
嬴政缓缓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正对上跪在榻前的徐福。
他猛地伸手，枯瘦的五指如鹰爪般攥住方士的衣袖，鲛绡锦缎在他指间皱出狰狞的纹路。
“徐福——” 他的嗓音嘶哑如裂帛，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东海仙山……可有消息？”
徐福深深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恭敬而沉稳：“回陛下，楼船、童男童女、百工谷物皆已齐备，只待金风一起，便可扬帆出海，寻访蓬莱仙踪。”
嬴政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好，很好...到时候朕要亲自为船队送行。”
徐福再次叩首，额头与地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臣——万死不辞！”
嬴政的目光缓缓移向榻边静立的灰袍方士：“尔是何人？”
卢生向前半步，广袖垂落如鹤翼展开，行了个古朴的方士礼：“回禀陛下，贫道乃云游散人卢生。昨夜观紫微垣有异动，推算出真龙当有七日之厄，特来护持。”
侍立在侧的周立即补充：“昨夜陛下突然晕倒，直到今晨也不见转醒。太医院众医束手时，这位方士在宫门外击筑而歌。其所携银针以星象排列施针，针下不过三刻，陛下便悠悠转醒。”
＂太医院这群废物！”帝王的声音带着病中的嘶哑，却依然威严不减。
他盯着卢生，声音忽然转缓道：“卢先生可愿留在朕身边？”
卢生深揖到底，玉簪上的太极阴阳鱼在动作间流转：“陛下承天命御八荒，贫道此来，正是要为陛下调理龙体，助圣主得享永寿，参透长生玄机。”
＂善！”嬴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传朕旨意，即日起，金丹炼制皆由卢卿主持。”
＂贫道定当竭尽所能。”卢生深深一拜，低垂的眼帘掩去了眸中闪过的精光。
殿角阴影处，赵高垂首而立，嘴角浮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
第42章 毒丹】
在林乐悠的小苑里，扶苏倚在廊柱旁，眉宇间尽是倦色。
＂父皇这道诏令...＂扶苏手指轻扣栏杆，＂已激起民怨沸腾。孤连上三书劝谏，却连父皇宫门都未能踏入。”
林乐悠素手斟茶，茶烟袅袅中难掩忧色：“陛下此举，确实失了民心。”她顿了顿，＂苏苏，乐悠近日听闻宫人议论陛下身体越来越差，也越来越暴躁易怒，前日还曾晕倒是吗？”
＂确有此事，前日父皇在批阅奏章时突然昏厥。太医院众人束手无策，最后是个叫卢生的方士施针救醒。如今父皇已命他掌管兰池宫，专司丹药。”
“方士？”林乐悠有些疑惑问道。
“嗯嗯，那方士名叫卢生，是一云游方士，听说原是燕国人。”扶苏回道。
＂卢生？”茶盏在林乐悠手中猛地一颤，碧绿的茶汤溅在月白裙裾上，洇开一片暗痕。
扶苏眸光微沉：“乐悠识得此人？为何对这方士反应如此强烈？”
＂应是不认识。”林乐悠指尖微颤，强装镇定道，＂不过乐悠幼时曾遇方士，言我命格不寿，恰巧那方士也叫卢生。”
＂竟有这般巧合？”扶苏眉峰轻蹙。
＂想必只是同名罢了。那方士分明是个江湖骗子，陛下圣明，断不会被那等小人蒙蔽。”林乐悠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波动。
＂孤会命人详查此卢生底细，看是确有真才实学，还是如你所言不过欺世盗名之徒。”
＂嗯嗯，谨慎些也好，免得丹药有损陛下龙体。”林乐悠抬眸，语带关切＂苏苏暗中查探，务必要当心。此人能直抵御前，必是得了贵人提携。既能轻易出入宫禁，又对陛下龙体状况这般清楚，只怕......”
她顿了顿，声音渐低，＂那贵人就在这宫墙之内，且位高权重。”
扶苏凝视林乐悠片刻，眼底暗流涌动，终是颔首道：“孤自有分寸。此事不宜耽搁，孤这便去安排。”
＂好。”林乐悠目送那道挺拔身影远去，唇角笑意渐渐隐去。
待扶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林乐悠才轻轻叹了口气，用仅自己可闻的声音喃喃道：“苏苏，对不起……我不是存心欺瞒，只是有些事情我无法直接明说，只能用此法引你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