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悠心中暗忖【嬴政寿辰过后,焚书坑儒之祸将至,那距沙丘之变仅剩一年光阴,我当如何为你破局?】
正思忖间,未察觉扶苏已驻足停步,跟着走的林乐悠竟直直撞上其后背。
"乐悠。可撞疼了?”扶苏转身,语带关切。
林乐悠摇头:“乐悠无碍。公子突然止步,可是有事?”
扶苏眸中含笑:“稍后宴席,你且坐我身侧。”
林乐悠微怔:“这于礼不合,乐悠站着便好。”
"无妨。”扶苏目光温润而坚定,"乐悠乃孤幕僚,无人敢妄议。况且寿宴耗时颇久,孤也不忍见你久立。”
林乐悠心头微动,颔首应允。
正午时分,章台宫正殿前的广场上铺开了盛大的寿宴。八百张黑漆案几呈扇形排列,如展开的孔雀尾羽般铺陈开来。
正中央的高台上,嬴政的御座以金漆雕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三十六级汉白玉台阶自高台两侧延伸而下,象征着秦统一后的三十六郡疆土。文武百官按品阶分坐两侧,每人案前皆陈设着错金银的酒樽与雕漆食盒,器皿上精细的云纹在日光下流转着暗彩。
林乐悠跟随扶苏入席,坐在他右侧稍后的位置。这个角度既能清晰看见公子如玉的侧颜,又能将整个宴会场尽收眼底。
各地郡守陆续入席,他们身着各色官服,腰间玉组叮当作响,有的面色恭敬,有的神情忐忑。
"陛下驾到——”
随着谒者悠长的唱喝,嬴政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通天冠,自屏风后缓步而出。冕冠垂下的玉串微微晃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遮去了帝王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如刀刻般冷硬的下颌。
林乐悠随着众人一起伏地行礼,额头触到冰凉的石板,闻到泥土与青草混合的气息。
礼乐声起,六十四名乐师在殿角合奏《韶》乐。编钟清越,编磬和鸣,笙箫之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
"愿陛下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大秦江山永固!”
整齐划一的祝寿声响彻云霄。嬴政抬手示意众人平身,声音低沉如远雷:“众卿平身。今日朕寿,与卿等同乐。”
寿宴正式开始,侍者们鱼贯而入,奉上炙鹿肉、蒸熊掌等珍馐美味。青铜鼎中升腾着袅袅热气,各色佳肴的香气在席间弥漫开来。
"齐郡守贺——”
谒者拖长的唱鸣声中,一位白发老者缓步入场,腰间玉组随着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臣田琮恭祝陛下万岁千秋!特献东海夜明珠一对,千年珊瑚树一株!”老者跪伏在地,声音洪亮如钟,侍从们抬上的珊瑚树通体赤红,在阳光下如同燃烧的火焰。
始皇帝端坐御座,面容肃穆,只是微微颔首。赵高上前接过礼单,尖细的嗓音穿透乐声:“齐郡守献礼,赐金十镒!”
"三川郡守贺——”
"南阳郡守贺——”
"陇西郡守贺——”
一个个郡守依次上前献礼。西域汗血宝马的银铃叮当,江南锦绣绸缎流光溢彩,巴蜀珍稀药材散发着独特清香......每一件贡品都彰显着秦国的辽阔疆域与丰饶物产。
宴至高潮处,乐师们奏响了《蓬莱引》。悠远缥缈的曲调在广场上回荡,这是晚年嬴政最钟爱的仙道风格乐曲,箫声清越,琴音空灵,仿佛真能引人神游太虚。
"父皇。”扶苏起身离席,行至宴席中央的汉白玉甬道上,向高台之上的嬴政躬身行礼,"儿臣有寿礼敬献。”
嬴政微微颔首,冕旒玉串随之轻晃。
扶苏击掌三下,八名身着赤色短打的力士抬着一件蒙着朱红绸缎的物件拾阶而上。力士们步履稳健地将它安放在扶苏身前。
待红绸揭开,竟是一座精铜铸造的九鼎。每只鼎不过三尺高,却工艺精湛,鼎身上铭刻着各州山川地形,纹路细如发丝;鼎足处镶嵌着青金石与绿松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九州一统,四海归秦。”扶苏声音清朗如玉磬,回荡在广场之上,"儿臣命人依照传说中禹铸九鼎的形制,微缩制成此物,愿我大秦江山永固,如这九鼎般重若千钧。”
场中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嬴政起身步下御阶,他走近细观九鼎,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鼎身上细密的铭文,忽然抬眸问道:“朕闻你在九原郡监军,剑术增进了不少?”
扶苏微微一怔,随即坦然答道:“回父皇,儿臣向蒙恬将军请教过剑法,确有些许增进。”
"既如此,"嬴政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一丝兴味,"可否为朕舞剑一观?”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低语。剑舞本不罕见,但由长公子亲自献舞却是闻所未闻。林乐悠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错金耳杯,指节微微发白。她从未听闻扶苏习过剑舞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