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进来。”一道清润的男声从帐内传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乐悠被推搡着进入主帐。帐内,青铜博山炉中袅袅炊烟缓缓升起,银萝碳在三足陶瓮中劈啪作响,散发出阵阵暖意。案几后,一名男子正低头批阅竹简,玄色深衣领口的螭龙暗纹在炭火的映衬下仿佛活物般游动。
扶苏停下手中的笔,目光落在林乐悠被反绑的双手上,淡淡道:“给这位姑娘松绑。”
一名军士闻令上前,解开了林乐悠被绑得麻木的双手。
扶苏放下竹简,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未知姑娘芳名?祖籍何方?高堂何在?”
林乐悠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地答道:“小女姓林,名乐悠,来自南疆,高堂早逝,幸得祖母教养长大,去岁祖母已仙逝。”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看向扶苏,心中暗自嘀咕:【没骗你呀!我云南人,可不就是来自南疆么?只不过来自两千多年后的南疆。不过这要是说出来,我不得被斩立决?】
扶苏微微颔首,继续问道:“九原郡乃塞北苦寒之地,南疆距此千里之遥,林姑娘孤身一人,弱柳扶风之姿,何故来此?”
林乐悠右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防护服的衣袖,大脑飞速运转:【原来这里是九原郡!怎么办?总不能告诉他我是穿越女,再求他帮我穿回去?这都怀疑我是细作了,说完小命还在么?不管了,先保命要紧……】
她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深吸一口气,豁出去般说道:“小女听闻公子之名已久,思慕之心如春藤绕树。祖母仙去,已无根可依,冒昧前来,实乃天意使然。”
此言一出,帐内一片寂静。一旁身着铁甲的络腮胡将领被茶水呛得一阵猛咳,扶苏手中的笔尖也微微一顿,耳后泛起一抹可疑的潮红。
林乐悠见状,心中稍安,继续道:“昔年尊师授业时曾言,‘良禽择木而栖,智士择主而事’。今小女观公子眉宇含辉,步履藏势,方知此言非虚。小女愿做公子袖中青锋,为公子于棋枰间定乾坤,于竹简上谋太平。”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坚定:“小女虽蒲柳之姿,然心中亦有经纬。曾拜隐士大儒门下,习得律法谋算,通晓阴阳五行,墨家机括之术亦有所涉猎。望公子垂怜,许小女幕帘之席,他日必见——银鞍白马映朝阳,九霄鸾凤鸣清音。”
扶苏停下手中的紫毫,将其轻轻搁在青玉笔山上,抬首望向林乐悠,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姑娘自荐之辞‘惊世骇俗’,若是不留,倒是显得孤薄情了。”
案几右侧,跪坐在牛皮软垫上的蒙恬闻言,心中猛地一跳,按剑而起,玄铁甲胄相撞发出金戈之音。他剑眉紧蹙,目光如刃般刺向林乐悠,沉声道:“公子明鉴,此女装束古怪,巧言令色,且语涉怪力乱神,不是细作,也定是妖人,不可信!”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严厉:“公子,依臣愚见,为保万全,此女即刻当诛!”
林乐悠闻言,心中一紧,急忙上前一步,素手指向案几上的防毒面具,辩解道:“小女所言皆发自肺腑,句句属实。这防毒面具便是物证,戴上此物可防毒避障,此物正是……正是墨家机关术所制!”
扶苏伸手拿起案几上的防毒面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面具边缘,似信非信地端详片刻,随后淡淡道:“既如此……长城修建进度缓慢,耗时越久,越是劳民伤财。三日内,林姑娘若有良方,孤便应了姑娘所求。”
他顿了顿,转头对蒙恬道:“先请林姑娘移步休憩。”
蒙恬出言劝阻:“公子不可!事关军事要政……”
扶苏抬手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那便劳烦蒙将军亲自监看,若有异样,及时禀报。”
蒙恬负气坐下,扶苏摆手唤来帐外军士:“带林姑娘下去安置,安排人上集市采买女子服饰给林姑娘换上,以免引起军中猜疑。”
林乐悠被带出军帐时,回头瞥见扶苏提笔在一方月白丝帛上描绘着什么。她心中疑惑,却不敢多问,只得跟随军士离去。
帐内,扶苏低声唤道:“玄影。”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玄色暗装的暗卫如鬼魅般出现在扶苏身侧。扶苏将丝帛交于玄影,沉声说道:“带上此画,速速前往南疆查探,此种装束和面罩出自哪家。”
“玄影接令。”暗卫接过丝帛,装入锦袋,身影随即消失在帐内。而那丝帛上,林乐悠一身防护服似月白鳞甲衣,三千青丝如绸般瀑于肩颈,更衬得她清丽神秘。
蒙恬侧首看着自家公子,眉头紧蹙,不解地问道:“公子,既对此女生疑,何故留其性命,还准她献计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