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修长的手指轻轻为她系好大氅的丝带,这才继续道:“相传西周末年,周幽王姬宫湦沉溺酒色,荒废朝政。他宠信奸臣虢石父,却将忠臣褒珦下狱。褒氏族人遍寻天下,觅得一位绝色美人送入宫中。”
他的声音在风中格外清朗:“那美人姿容绝世,却终日冷若冰霜。为博红颜一笑,虢石父献上烽火戏诸侯之计。周幽王便携美人登上骊山烽燧,命人点燃狼烟。诸侯见烽火,以为犬戎来犯,纷纷率兵驰援。待千军万马赶至骊山,却只见君王与美人把酒言欢。见诸侯狼狈之态,美人终是展颜一笑。”
林乐悠听完,兴致缺缺地撇了撇嘴。这故事与她在现代所知并无二致。
扶苏见状,眼中泛起笑意:“方才还兴致勃勃,怎么听完反倒蔫了?”
"公子讲的和乐悠听过的分毫不差。”她轻叹一声,"故事最后,世人都道美人红颜祸水,致西周亡国。可那美人被强送入宫,又岂能开怀?她不笑,或许正是心中郁结难解。”
扶苏目光深远,颔首道:“乐悠所言极是。君王昏聩,方致亡国。一介弱女子,又能左右什么?”
"公子果然有明君之相。”林乐悠轻声说道,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将来能成为公子夫人的女子,必定是世上最有福气之人。”
忽的想到什么,林乐悠顿了顿,心头泛起酸涩,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道:“以公子的尊贵身份,始皇陛下定会为您择一位门当户对的贵女,届时必定琴瑟和鸣。”
扶苏闻言,眼前忽然浮现出与陌生贵女举案齐眉的场景,心头涌起一阵抗拒。他不假思索道:“虽说婚事当由父皇做主,但孤心中所求,应是如乐悠这般聪慧果敢的女子。”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微微怔住,却又坚定地继续道:“若不能如愿,孤定当上奏父皇,求一个婚事自专之权。”
林乐悠心头猛地一跳,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狐裘。她抬眸望向扶苏,想从他眼中看出这话的真意,却又在触及他深邃目光时仓皇避开。
【他是在玩笑,还是......】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狠狠压下。一向胆大洒脱的她,此刻竟生出几分怯意。
林乐悠既怕是自己会错了意徒增尴尬,更怕自己不过是这异世的过客,怎么能再此留下真心。
"公子又说笑逗乐悠了。”她强撑着笑意,声音却比往常轻了几分。
扶苏见她这般反应,心中暗叹。他本欲趁势表明心迹,却又想到目前虽确定了林乐悠不是细作,但始终林乐悠身份尚未完全查明,还有初遇时乐悠身上那块与母妃相像的玉珏,这一切都还是谜团。
况且若此时贸然表露心意,只怕会被有心人利用,万一传到父皇耳中......,只怕会对乐悠不利。思及此,他只得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既然被乐悠看穿了,那孤就不逗你了。”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回答,林乐悠心头那点希冀的火苗倏然熄灭。
她迅速换上往日嬉笑的神色:“公子逗了乐悠这么多次,乐悠当然也学聪明啦!”
衣袖下的手指却深深掐入掌心。【幸好没有追问......林乐悠,你还要回去现代社会的,别犯糊涂。心动,收!】
一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远处传来士兵换岗的号角声,打破了这难言的沉默。
"时候不早了,回吧。”扶苏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暮色渐沉,马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行,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乐悠倚在小窗边,透过纱帘望着远处渐渐隐入暮色的烽燧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狐裘的毛边。
扶苏端坐在对面,修长的手指轻叩膝头,目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竹简上,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却化不开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林乐悠偷偷抬眼,正对上扶苏若有所思的目光。两人俱是一怔,又同时别开视线。
她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他则抬手斟了盏早已凉透的茶。茶汤在盏中荡起细微的涟漪,倒映着两人欲言又止的神情。
车轮辘辘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偶尔马车碾过坑洼,两人的衣袂相触又迅速分开,也像极了方才烽燧上那些未尽的话语。
车轮声依旧单调地响着,仿佛在丈量这段沉默的距离。
第16章 林乐悠遇险,扶苏终明心意】
自烽燧归来后数日,林乐悠为平息心中悸动,总是刻意避开扶苏。每每处理完他交代的简单事务,便匆匆告退,逃也似地躲回自己院中。
这日,林乐悠照例在扶苏帐中聆听将领们汇报军中琐事。待议事毕,她正欲如常溜走,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