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阿粟那虽然慌乱躲闪却始终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再看看阿蛮虽然追打却明显留有余地的动作,那点少年人懵懂而青涩的好感,在追逐嬉闹间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深宫高墙之内,这般鲜活跳脱的生命力也是有趣。
“好了好了,"林乐悠终于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快,“再闹下去,我这殿里的博山炉都要被你们撞翻了。阿粟,你既是偷溜出来的,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免得陛下真寻你。”
阿粟闻言,立刻如蒙大赦,一个矮身躲过阿蛮虚晃过来的手,顺势跳到林乐悠座前不远处,笑嘻嘻地作揖:“姐姐说的是!小的这就滚回去当值!多谢姐姐救命之恩!”他又飞快地瞥了一眼阿蛮,做了个鬼脸,才像只得了便宜的小猴子般,一溜烟地窜出了殿门。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只余下尚未散尽的欢快气息和窗外清脆的鸟鸣。
方才的嬉闹仿佛一场短暂的梦境,林乐悠唇边的笑意还未完全敛去,心头那股暖意犹存。
第120章 意外之喜】
时近正午,宫娥们鱼贯而入,将精致的午膳摆在了紫檀木嵌螺钿的食案上。
食案不大,却摆得琳琅满目。一碟切成薄如蝉翼的炙肉,泛着诱人的油光;一盅用野雉和菌菇精心煨炖的汤羹,香气扑鼻;几样时令的青蔬,碧绿鲜亮,看着便令人食欲大动。
林乐悠在案前跪坐下,孟姑和阿蛮侍立一旁。她执起玉箸,先夹了一片炙肉。那肉烤得外焦里嫩,火候恰到好处,往日是她颇为喜爱的滋味。然而今日,那浓郁的肉香甫一入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强烈的油腻感便猛地从胃底翻涌上来!
“呃……”
林乐悠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迅速放下玉箸,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胃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翻搅,那股恶心感汹涌澎湃,瞬间冲垮了所有食欲。
她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着,拼命压抑着那股直冲喉咙的翻江倒海之感。
“姑娘!”孟姑和阿蛮同时惊呼出声,抢步上前。
“姑娘您怎么了?可是这肉不新鲜?”孟姑一边轻轻拍抚林乐悠的后背,一边焦急地看向食案。
阿蛮则迅速倒了一杯温热的清水递过来:“来,圣女,快漱漱口!”
林乐悠勉强接过水杯,小口啜饮,清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股翻腾的恶心感,但胃里的不适和强烈的抵触依旧顽固地存在着。
她虚弱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那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脸,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孟姑半跪在林乐悠身侧,一边用温热的湿帕子小心地替她擦拭额角的冷汗,一边紧盯着自家姑娘苍白中透着一丝异样虚弱的脸色。
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姑娘近几日似乎总有些懒懒的,精神头不如以往;用膳时也挑剔了些,尤其不爱碰油腻的东西……最重要的是!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劈入孟姑的脑海!她扶着林乐悠的手猛地一紧,呼吸都屏住了,声音因为极度的惊疑和某种即将破土而出的猜测,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姑娘……你……”
她凑近林乐悠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声,一字一顿地问,“你这个月的信期……是不是……迟了有些日子了?”
林乐悠正闭着眼忍受胃里的不适,孟姑这低若蚊蚋的问话,却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她混沌的意识里炸开!
信期?迟了?
她猛地睁开眼,对上孟姑那双充满了紧张、关切和某种了然的复杂眼神。
记忆飞速回溯。上个月……那个本该到来的日子,似乎在攻入咸阳后被自己心中那份隐约的彷徨与思虑……给彻底冲淡、忽略了!
仔细算来,这个月竟也已迟了……近十天!
一股冰冷又滚烫的电流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方才那剧烈的恶心,此刻仿佛有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注脚。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惶和一丝微弱的期待,将手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掌心隔着柔软的丝罗衣料,仿佛在感受到那里是否真的已经悄然孕育了一个全新的、微小的生命。
孟姑看着林乐悠的反应,那瞬间的惊愕、茫然、再到一种近乎空白的恍惚,心中已然确定了七八分。
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立刻站起身,恢复了往日的沉稳:“阿蛮,快!去请太医丞!就说姑娘身子有些不适,要快!”
阿蛮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耽搁,应了声“是”,转身便如一阵风般冲出了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