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悠修长的手指抚过案面细腻的木纹,突然抬眉问道:“怎么只备了一张桯案?卢宫令的桯案设在何处?”
梁雄闻言立即欠身回道:“回禀宫令,陛下命卢宫令专司丹药一事。故而卢宫令如今常在灵台署丹房,鲜少来兰台理事,因此桯案也设在了灵台署。”
"原来如此。”
林乐悠话落梁雄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林宫令,可要召三署署丞来兰台觐见?还是..."
"不必了。”林乐悠转身望向门外,"本官初来乍到,理当亲自去各署看看。”她回头看向梁雄,"就有劳梁掌侍为本官引路了。”
"诺!”梁雄连忙快步上前,微微佝偻着背,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为林乐悠指引方向,不时侧身提醒台阶。兰池的水光映在廊柱上,随着他们的步伐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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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宫令,老奴先为您引见天工署署丞。”
穿过复道时,梁雄指着远处升腾的白烟道:“天工署现任署丞公输墨,乃公输班之后。虽年方三十,却已改良三式攻城器械,陛下亲赐'大匠师'铜印。”
天工署的夯土院落里,十余名匠人正围着新制的冲车忙碌。一名精瘦男子赤足站在木架上,手中墨线弹得笔直。
见众人到来,他跃下施礼:“下官公输墨,参见林宫令。”阳光透过他手中墨斗,在地上投下精准的刻度。
"公输丞这是在改良云梯?”林乐悠注意到架子上陈列的各式榫卯模型。
"正是。这榫卯用的是公输秘术,拆装只需半刻...."公输墨话未说完,就被一阵锯木声打断。梁雄抬袖为林乐悠遮住飞扬的木屑:“公输丞且忙,宫令还要巡视他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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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尚方署时,日头已高。玄铁大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梁雄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道:“林宫令,这便是尚方署了!尚方署署丞欧冶颖,是越国欧冶子一脉。其祖上为陛下铸过太阿剑,如今专管藏机阁。”
他从腰间锦囊中取出一枚青铜兽首钥匙,插入机关锁孔时发出"咔嗒"轻响。”欧冶丞性情清冷,平日不喜与人往来,还望宫令多包涵。”
沉重的玄铁门轴转动时发出沉闷的嗡鸣。院内,一袭素白深衣的女子正背对大门跪坐于青石案前。听闻脚步声,她头也不抬,右手挽了个剑花,三尺青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寒芒。
林乐悠目光落在她腰间——七把形制各异的玄铁钥匙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金属声响。”藏机阁的千机锁,可是出自欧冶丞之手?”
欧冶颖闻言手腕微顿,缓缓抬眸。阳光透过她手中长剑,在青石地上投下一道游动的光痕。”雕虫小技罢了。”她起身行礼时,剑穗上的玉坠纹丝不动,"尚方署丞欧冶颖,恭迎林宫令。”
说罢便又垂首专注于手中长剑。锋刃流转间,映照出她秋水般明澈的双眸,也倒映着林乐悠若有所思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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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雄在灵台署前的青石阶上突然止步,晨露沾湿了他的鞋履。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林宫令,此处便是灵台署。现任署丞星衍,据传是齐国甘德、石申一脉的星官传人,精通历算推演。只是..."他欲言又止,"除了每月初一子夜在占星台现身观星外,几乎无人得见其真容。”
林乐悠抬眼望去,石阶尽头,青铜浑仪泛着幽光,十二道星轨刻痕精准对应着天干方位。一阵微风掠过,檐角悬挂的七枚骨制风铃同时轻颤,发出空灵悠远的声响,却莫名让人心头一紧。
"星衍丞素来不喜俗务叨扰,"梁雄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平日里除了两名贴身童子,连洒扫的仆役都不得近前。”
正说话间,灵台署的乌木大门无声开启。一位身着素白深衣的童子立于门内阴影处,衣袂垂落如流水般纹丝不动。他躬身行礼时,腰间悬挂的玉制算筹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过林宫令,林宫令安好!”童子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薄纱,"请宫令见谅,家师正在密室推演历法,实在不便相见。家师还让让弟子转告宫令,待天时到了,他自会与宫令相见。”
"无妨。”林乐悠微微颔首,"本宫就在署内随意走走,不必惊动署丞。”
"诺。”童子躬身应道,身影如烟般退入黑暗中。
第58章 夜遇毒匣】
林乐悠每日清晨总是准时到兰池宫视事。起初她还兴致勃勃地巡视各署,但很快便发现灵台署的星官们埋头演算天象,尚方署的匠人们专注铸造器物,天工署的工匠们忙着改良器械——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似乎并不需要她这个宫令多加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