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样,他能确定的是,这个梦里一定有谢安存。
“我怎么没在医院里,医生也说我应该在家修养么?”俞明玉微笑。
这人的直觉太准了,准得谢安存每次都要打死十二分的精神应付,他干笑两声,支吾说:
“嗯嗯、是呢……医生说你不用再挂什么药了,挂多了也对身体不好,还不如回家休息……”
俞明玉不说话,盯着他看。
如果一开始就说谢安存是株菟丝子,那倒也没错,这不过这株菟丝子茎叶上带刺,会深深地扎进你的血肉里,啖肉饮血,阴魂不散,直到枯萎尸体也会被死死缠住。
“……”
被看得不自在,谢安存微微扭过脸。
“叔叔,你先回床上吧,好不好,你昏迷太久了,不能一下子站起来。”
俞明玉摇了摇头,松开谢安存,开始在房间里走动,细细打量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除了钢琴上多出来的几束鲜花和沙发上堆得到处都是的设计草稿,好像和他离开前没什么变化。
脚上的铁链也绑得恰到好处,买回来藏着掖着那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用上了。
链子像是找人专门定制的,很轻但极牢固,在谢安存来之前俞明玉就仔细拎起来看过,没有密码根本打不开。
长度倒设计得体贴,只要俞明玉想,他就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活动,但也仅此而已了。
被拆穿后谢安存干脆藏也不藏了。
他环顾之时,谢安存一直像个尾巴似的缀在后面,良久才听俞明玉淡声问:“俞青涯呢?”
谢安存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咬牙切齿,这个时候应该好好温存才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该死的神经病?
他面上不显,只说:“听说在布塔沙失踪了。”
“怎么失踪的?易延有派人去找过吗?”
他要朝你心脏上开枪,还找他干什么?谢安存脾气也倔上来了,梗着声音道:“不知道,他爱死不死,死了也......”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忽然停下来,谢安存刹不住脚,撞在俞明玉后背上,疼得鼻子又红了一圈。
俞明玉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安存,你把房间里的摄像头都拆了吗?”
说起这个谢安存气焰立马弱下去,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男人的表情,不喜不怒,好像就是在问今天晚上吃饭了没有。
遗憾的是,这副冷淡的样子和梦境里那个癫狂的男孩儿反差太大了,一举一动之间都将感情隐藏得百密不疏,让谢安存怔然之余心里不甘心似的发涩发痒——难道俞明玉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自己的愿望,也不记得他们之间说过的话?
俞明玉明明说爱他的,现在统统都不记得了吗?
谢安存自顾自发呆,背在身后的手指缓缓攥紧、刺进掌心里,没关系,不记得了也可以再说第二遍。
见面前的人始终低着头不回答,俞明玉还以为他是心虚了,于是蹙起眉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谢安存。”
“都拆掉了呀,真没再装摄像头了。”
谢安存这次很快抬起头。
“我已经改邪归正了。”
“不对吧,你要是改邪归正了,那我脚上的是什么。”
俞明玉走两步,铁链立刻跟着哗哗作响,两人对视,对峙,谁也没有往后退一步。
这次谢安存真的是欠教训了,什么荒唐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想靠一根细链子就把他拴在这方寸之地里吗?
俞明玉忽而凑过来,几乎与谢安存面颊贴着面颊,细细细密密的长捷扫过鼻尖,将湿热的吐息也一并带了上来。
他知道谢安存最受不了什么,果不其然,没到一分钟青年的身体便开始战栗起来,盯着他的嘴唇想要攀过来亲吻,但被俞明玉微微侧过脸躲了过去。
“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捕鸟人能永远把捉来的漂亮鸟儿关在自己的笼子里吗?
答案是不可能,就算鸟儿最后郁郁寡欢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水分、体温、灵魂从这个身体流走的那一刻便不再属于自己了。
更何况俞明玉根本不是什么金丝雀,他是个位高权重的掌权者,能有人从他这里剥夺自由么?
可谢安存也不是非要把俞明玉关在这里,他只是要对方的心不再自由罢了。
于是他选择性地避开这个问题,而是直勾勾地盯住俞明玉,问:
“叔叔,你不记得落魄的白天鹅和阴沟里的老鼠了吗?”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可俞明玉却听得怔了两秒,脑海里快速闪过几个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里的谢安存也和现在这样,整张脸占据了大半视线,五官却更青涩,也更稚嫩,血和泪混在一起,从眼眶流出,又狼狈地流进自己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