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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觞2(19)



桓雅文先是怔怔地看着我,接着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迅速眨了几下眼睛,似乎在竭力忍耐什么一样。我紧紧握手中的陶瓷碎片,那尖锐的东西几乎要把我的手刺破。可无论我的心里多么难受,脸上都依旧微笑着:“是不是看到我和弄玉在一起做那种勾当,你心里难受极了?”桓雅文紧皱着眉头,不甚明显的喉结轻轻动了几下,他低声说:“不要再说了……”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只觉得自己离崩溃是越来越近了:“好,我不说了。桓公子是高贵的人,不能听这些肮脏的事。”

此时,一阵狂风刮来,冲开了紧关着的房门,桓雅文的嘴唇已然变得苍白。他只是看着我,那样的眼神让我的心翻覆绞痛。顷刻间窗外下起了丝丝细雨,缠绵悱恻,踽踽凉凉,下在这样的季节,更添凄惶。

我的手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流过。我将那只握着碎片的手藏在了身后,随意在门上擦了擦,生怕落到了地上:“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苦。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么。”桓雅文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哽咽着又重复了一次:“你不要再说了……”我低下头,想了想,满意一笑,又抬起头对他说:“你杀了我的家人。”

桓雅文的声音微微颤栗:“所以,你先对我好,然后再把我踢掉,你就要让我半死不活,日思夜想的人都是你……是不是?”我没有说话,只是噘嘴做了一个很淫荡的表情:“来,亲亲我,漂亮的桓公子……”可是说到一半我就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桓雅文哭了。

我的心就像瞬间被撕裂了一般,慌忙说道:“你哭什么?!你还不赶快走,现在我玩够了,不想见到你了!”我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生怕稍微一个不注意自己也会随着他哭。他拿起自己的包裹,慢慢走到我的身边,低头轻轻吻了我一下。他脸上还挂着眼泪,声音却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无论你怎么说,我都喜欢你。”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入了迷蒙的细雨中。

这时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是碎片划伤流出的鲜血。我紧紧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料,心痛得无以复加,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清人梦魂,千里人长久,君知否?雨僝云僽,格调还依旧。

秋季的荷花池,上面只漂浮着几片薄薄的凋散浮萍。细碎小雨轻轻落下,在水面上悄悄飘散开一朵一朵花型涟漪。浮萍上的雨珠轻轻滚动,不一会儿,便落入了水中。

荷花池上架着一座小小的桥,细雨中,这桥栏看上去竟像是在梦中一般,模模糊糊,云雾迷蒙。我靠着桥上的木桩,看着几个戴着斗笠的渔夫正划船驶向远方。一对男女正撑着素色雨伞彼此深情凝望,似乎正在依依惜别。

雨中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引来了人们的侧目。他朝我走来,却被我止住了:“你不要过来,我有话想要对你说。”他停下了脚步,却一直凝视着我。我伸手看了看手中粘了血的陶瓷碎片,苦笑道:“我不知道你留我在身边是为了什么,我更不知道雅文他为什么会喜欢我。虽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没有善解人意的品性,可是如果我是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我相信你是肯定不会愿意再看我的。”

他立刻惊慌失措地朝我跑来,可终究比不过我咫尺间的距离。

我握住手中的陶瓷碎片,毫不留情地往脸上划去。

鲜红的液体溅落在桥段上,荷花池里。人们被吓得纷纷逃开。弄玉跑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的眼前已是一片血红。他想要抱我,我却一步一步在往后退。

疼痛,无尽的疼痛。可终究比不过心底的伤。无论我怎么做,最后一定会遭到天谴。上天不会惩罚我,那么,就让我自己来惩罚自己。

我又重新躺回了床上。这个伤口划得极深,血一直流了接近一个时辰才止住。一个年老的大夫替我看了伤,转头看了看站在床旁边心急如焚的弄玉,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温公子的命留得住,眼睛不会瞎。只是……这相貌怕是永远回不来了。”我听到弄玉的手重重落在了桌子上,老大夫的身上明显一僵:“教主,这实在是老夫难以办到的事,温公子下手实在是又重又坚决,老夫实在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狠得下心这样伤自己。”

纱布几乎将我整个头都包了起来,我睁开眼也只能看得到他们的身影。弄玉似乎在盯着我看,那老大夫却又不厌其烦地继续说道:“他的这道伤一直从眉心划到右脸脸颊,鼻骨已经彻底毁了,是否会落下病根都不知道。再来,脸上的神经是很多的,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面瘫。”我轻轻张了张嘴,尽量不扯动神经地说:“大夫,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一定是个丑八怪了。”大夫紧张得手足无措:“温公子,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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