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脱力倒地,发出一声咚。
像一面鼓,震得楚弃厄脑袋嗡嗡作响。
他从来不觉得楚封阿对自己有感情,十二岁那年,命令自己亲眼看着父亲的头颅被砍下,而后又把自己关在父亲死去的祭坛密室里。
一年又一年。
但……他此时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楚弃厄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此刻的心脏比血注入身体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钟声逐渐清晰。
终是一口血咳出,手腕上的血浸湿手帕。
风裹着热意,不断吹起楚弃厄的衣袂,他回过头,什么都看不见。
一阵夹杂焦味的风随着物体在楚弃厄眼前晃动。
耳边传来一道凄厉的声音,“我的孩子!!!”
嗤笑,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刺向了无辜的族人。
楚弃厄低头,只看见自己手心里模糊的血迹。那不是他的血,是楚家族人的血。
蓦然,一双手彻底拽住楚弃厄手臂,掐着皮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楚弃厄听见对方用嘶哑的嗓音说:“族长,救救我们吧……我们可都是为了你!”
话落。他便被利刃剥开了胸膛。
楚弃厄这次看清了,族人的皮肉被剥了下来,挂在一根杆子上做旗帜。
鲜血顺着杆子往下淌,落在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上。
也许有亲人的血,也许是他自己的血。
总之,他们死了。
咽喉犹如被掐住一般的窒息,楚弃厄抬眼去瞧,只见站在最高处的埃达手中挥着一个人的人皮——楚封阿。
恨意自眼底迸发,楚弃厄挣扎着起身,抬手折断一根杆子,直直往埃达处奔去。
红色的月亮不断逼近楚弃厄,像一双恶魔的手在空中盘旋。
楚弃厄用断裂的杆子戳穿了埃达的咽喉。
“楚……”埃达不可置信地眼神望向楚弃厄,“你……居然……看得见……”
楚弃厄冷着一双眼,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单手抚过埃达被戳穿的咽喉伤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把那根杆子抽出。
血液溅在地上,喷射出大片迹象。
楚弃厄就这样站在那,连眼神都不曾施舍。
冷得像冬夜凛冽的风,刺骨危险。
埃达。楚家人。与有娀合作,残害楚家,欺瞒真相。
轻阖双眼,楚弃厄骤然想起进副本前,埃达说,只要找到有娀,就能找到阿诺娜。族人就能复活。
可笑……可笑!
他自己就是凶手!
如果不是载久,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埃达是凶手。
……
月亮几乎压在楚家上空,楚弃厄行走在尸堆中,手中的旗帜是被剥了人皮的埃达。
他的双眼低垂,似乎很疲惫。
面前是一片死寂,唯有火光燃烧尸体发出的细碎声响。
“阿哥!!”
不远处,何羽桃站在尸堆外。
其他人站在他身旁。
楚弃厄抬动眼皮,转身去望,却望不真切。
风拂过他被血浸湿的发,显得更加卷,手心握着的,是那枚铃铛。
楚,楚家。
指尖轻颤,铃铛砸在脚边,与之一并砸落的,是泪。
十八岁,楚弃厄当上了楚家族长。
是靠楚家族人的命换来的。
彼时,何羽桃与众人终于明白。
楚弃厄是蛊。
是楚家所有族人精血形成的蛊。
只有他可以放血救人,也只有他能够听得懂动物说话。
但他们没想到,做蛊的代价是失去族人。
他被这里所有生物忌惮,也被所有生物觊觎。
楚弃厄望着他们不断朝自己走来,由小转大,一点点,一步步。
没有后退。
他的视线转过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师灵衣脸上。
“你早就知道了……”他问。
平静地问。
在有娀,楚弃厄问师灵衣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知道了……
埃达是叛徒,但他不过是导火索。
真正让楚家灭族的。
是楚弃厄。
第98章
师灵衣脸上瞧不清表情, 他站在楚弃厄面前,静静地。
几秒后,一双布满青筋的手拂过楚弃厄手上的血迹。
拇指触到凉意, 混着熟悉的血气,手掌触到温热的皮肤,沾上些许血迹。
“脏。”师灵衣说。
说罢, 将楚弃厄手中的杆子折断。
轰然倒地,人皮坠在地上, 扬起一阵灰土。
不远处,乌鸦跃过尸堆,落在祭祀台上的旗帜。
“哥哥……”
祭祀台上有孩童微弱的声音。
那孩童声音颤抖, 在尸堆中钻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他茫然无措地望着周围, 跌跌撞撞地从那群死去的族人中爬出来,走上祭祀台, 走上最高处。
也望不到亲人。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