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皎皎,一片银光洒向海面,浪花格外清晰,令人心旷神怡。
温时熙接起电话,一片安静的通话中,男人的声音格外深邃。
姜权宇:“吃饭了吗?”
温时熙看着海,双手搭在栏杆上。
“还没。”
通话那头的姜权宇闻言,轻轻沉默片刻,继而开口,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带着幽暗的落寞,却额外收敛,只小心翼翼地,缓缓轻声问道。
“为什么不吃?”
温时熙察觉到姜权宇声音中的异样,下意识看了看手机。
“我刚回来。”温时熙吹着海风,难得没和姜权宇顶嘴,只是道:“等下就吃。”
两人相隔七千英里的距离,几乎是地球的两个顶点。
温时熙想了想,问道:“你怎么了?”
他的嗓音格外爽朗,含着一点缱绻的关心,声音飘飘荡荡,顺着电波,来到费城最混乱的街区,降临在幽暗的地下室里。
站在黑暗与烟雾中的男人,身影格外晦暗,轻轻阖上眼。
“温时熙。”
姜权宇轻轻道。
“乖乖吃饭。”
与温时熙身边的明月清风相比,姜权宇所处的地方,就像一团根本无法被光线照亮的黑雾,隐匿在混乱的最深处。
姜权宇找了数年的唐弈,此时就匍匐在不远处的角落。
十几分钟前,唐弈被毒.瘾逼到发狂,终于崩溃,说出有关当年的过往。
二十几年前,姜敛与唐弈合谋,通过境外商贸,吸引海港各大世家投资,实际运营的走私码头,就在温时熙父亲工作过的海边砂石工厂。
后来,姜敛走私一事,被自己的枕边人发现。
母亲希望姜敛迷途知返,不惜收集证据要挟。
姜敛因此被迫关闭工厂与走私航线,把唐弈一并送出国。
本以为事情可以结束,可姜敛却仍然不安心,他要姜权宇的母亲永远闭上嘴,给了唐弈一大笔钱,趁姜权宇的母亲在欧洲巡回演出,策划车祸杀掉了自己的爱人。
是母亲提前将走私的证据,所有名目与录音,托人转交给姜鹤礼,姜鹤礼才会舍弃掉不惜杀人的儿子,给整个姜家,换一位接班人。
而几个月前,容雅澜在主楼里发现了姜鹤礼没有销毁的证据,并把那些证据偷偷藏了起来。
所以姜敛才会故技重施,杀死了自己的第二位夫人。
难闻的霉味中,姜权宇微垂着头,看着房间的角落。
他不是不能接受,原来就是他的亲生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
他只是,突然好像没办法迈动脚步,离开这里了。
唐弈在混乱中,仍然完整讲述了所有善后的细节,不管是车辆的销毁、还是已经被火化的尸体,就如同顾助理所调查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有证据留下了。
就像笼罩往事上那片昏沉的黑夜,永远无法再迎来日出,就连是他,也仍然无计可施。
尽管一切有迹可循,可光是“过去”这两个字,就带着无法撼动的力量。
姜权宇连母亲的脸都已经记不起来了,只剩一些泛黄的记忆,本不该难过。
可他还是很难过,难过到忘记岁月给他的一切成长,回到稚嫩的童年,一个人站在巴黎的街头,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心里一片空荡。
宁静的月下海边,温时熙听着姜权宇浑浊的嗓音,忽而开口,声音含着星光初亮的温柔,莫名道。
“别难过,姜权宇。”
姜权宇闻言,双唇轻轻张开。
温时熙看着海平面上的月亮,眼底一片与云层月影格外相似的朦胧。
温时熙觉得好奇怪。
不知为什么,他光是听着姜权宇像要哭出来的声音,就觉得心脏传来轻痛,要陪着哥哥一起流泪了。
温时熙声音软软的,几乎与浪声合为一体。
“既然这样,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吧。”
轻诉浅浅传来,一字字道。
“我找到我喜欢做的事了。”
“我想成为一名作曲家。”
话语中暗含的温柔,飘进姜权宇寒凉的心。
温时熙好像格外没心没肺,在这样的时候,和姜权宇分享自己的喜悦。
可仿佛,他又像是格外懂得姜权宇,才会知道,姜权宇不需要人哄,却会因他的喜悦,而真正高兴起来。
昏暗的地下室内,姜权宇听着温时熙轻快的嗓音,呼吸渐渐安静。
他的时熙,找到了自己的梦想。
他荒芜的乐园,也能孵化出这样绚丽的未来。
“是吗。”沙哑嗓音混合着沉重的思念,认真道:“温时熙,怎么这么厉害?。”
幼稚的夸奖,带着深邃的喜爱,一点点透过海浪,朝温时熙轻柔涌去。
温时熙听着姜权宇的哑音,看着大海,眼角微弯,轻轻露出一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