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见雪虚心求教道:“两位姐姐,那现在这里还是幻境吗?”
她们摇了摇头:“这里就不是了。”
换句话说,在这里死了就真死了。
朝见雪揉揉自己额头,方才跌在玉惟身上,他的额头磕到了他的下巴,逐渐隐隐作痛。
瞄眼一看,玉惟的下巴红了一片,此时正用某种思索的神情盯着自己看。
朝见雪连忙道歉:“撞到师兄了,抱歉抱歉!”
玉惟带着那片红痕,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可怜,但他清冷依旧:“不要紧。”
“方才那枚裂光符,是你扔的?”
朝见雪作呆傻状:“啊我就是试试,我好久以前在市集上买的,没想到这么亮。”
他的目光澄澈不似作伪,还透露着某种未经世事的愚蠢。偏偏眼尾上挑,溢着狡黠的味道。
玉惟越看越觉得,这双眼睛,不该生在这张平凡到挑不出好处与错处的脸上。
他颔首道:“此符威力足够,已是上等符篆。”
朝见雪哈哈道:“怪不得那么贵,我还以为被骗了呢!”
有句话玉惟却没说,这种品质的符篆有价无市,他一个外门弟子,常理来看,很难买到。
玉惟与身边的师兄姐对了一个眼神,暂且按下。
与外面黄沙漫天不同,进了这头骨又是另一番景象。
黑黢黢的骨内,离开了光照处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在这里灵力又有了感应,许多人都拿出照明的法器,看似萤萤之光,也将整个头骨内部照彻了。
沙地最中间,是一方通往地下的石阶。石子儿扔下去听不见回音,令人胆寒的未知。
接连有人走了下去,参加的弟子已经比一开始在密林中见到的人数少了大半,要么是折在密林中,要么是在罗刹鸟攻势下被丢出去了。
罗刹鸟这东西,在玄真界已经匿迹数百年,多亏玉惟几人博闻强识,这才安然无恙。
朝见雪心道书果然不是白读的。
洞口狭小,他学着玉惟调息片刻,便跟着一起猫下腰,钻进了石洞。
萤白色的法器在前方飘,照出下方长长长,长得看不见底的石阶。
“这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去?不如直接飞下去看看?”花泽道。
朝见雪想说“你怎么这么自然地就混在了无为宗队伍里”,还没有说话,就听玉惟说“不可”。
他撕下一片袖子,往下一扔,水青色的衣料竟在光下化作片片。
朝见雪躲在他身后,凝神往那里看,这才看见半空中的诡异丝线,横七竖八,密匝匝地穿在下面。要是人毫无防备地往下跳,可不就成一盘生鱼片了吗?
可这阶梯又着实长得看不见尽头,要是可以将人团吧团吧当成球滚下去就方便多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总之朝见雪觉得自己膝关节快报废了,半闭着眼神色昏昏,才听有人说:“到了!”
脚随即踩在了水里。
不知触发何种机关,只听“轰”的一声,火舌如蛇影窜起,须臾间点燃了四面墙壁上的火盏,浓重的血腥味一下子溢散,充盈在众人的面前。
看清眼前场面,许多人都耐不住,弯腰吐了。
第17章 秘境(四)
饶是最见多识广的弟子,也被面前景象吓白了脸。
他们所站的水实际上是一方硕大的血池,血池半空中,无数或人或兽的尸首,再被空中的丝线挂住,落不到池子里,只有血水顺着线流入。
朝见雪只觉喉口汹涌,想吐,但他赶紧转移视线,去看玉惟的脸,又生生忍住了。
到底年纪未到大神的地步,玉惟脸色也是白如金纸,不忍细看血池上方的惨状,慌张之中与他目光相对。
被极力掩藏的惊惧,瞳孔中的震颤,皆在平时沉静的寒渊深潭中浮现。
朝见雪后知后觉,玉惟并非真的是毫无感情的木头,只是他一贯藏得深,装得好。
好比现在,哪怕自己也害怕,玉惟也要强迫自己去看。
“中间是什么?”
朝见雪忍住恶心,张望过去。血池中间的圆台上,一柄断剑插立,看样子,正是扶衡真仙自己的命剑。
可惜典籍里记载的赫赫仙器,如今看来只像一块烂铁。
而且还藏在真的“血池肉林”里面。
“哇啊——不行了!”有人哀嚎道,“太恶心了!我要回去!”
一个不知能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仙器,给他们带来的心理阴影简直是巨大的。回去后起码一年都见不得肉。
一群人在狂吐,朝见雪默默离吐出来的彩虹堆远了一点,和玉惟肩并肩站在一起。
“……你不怕?”玉惟问。
朝见雪努力闻着他身上的菡萏香味平复自己的恶心劲,真心道:“跟你站在一起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