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雪,你该恨我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配作一名剑修,更不配爱她……”
他发出悔恨的低泣,完全不像平日里潇洒的真君了。
“哈!”紫薇元君冷笑,“分明是你本身有恶念,凭什么冠以‘爱’啊‘恨’啊的名头,你确实不配。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她快意道:“我是当日,你以为已经杀死的那名使君。”
栖山不可置信,无力地支住剑:“为什么,你是…… ”
“我原来是妖。”她讽刺道。
紫薇元君话出,玉惟也不解地皱起了眉。他看见朝见雪面色苍白,走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腰,小声耳语:“师兄,我在你身边。”
他要朝见雪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陪着他。
朝见雪听罢了刚才的真相,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血浓于水的亲情,一边又是这么多年来相护的栖山真君,他的养父。
紫薇看向朝见雪,露出与先前判若两人的邪肆微笑:“你去过幽閩赌坊吗,青长老有没有对你说过,坊中有一奇药,唤洗骨。”
有的。当初青荼柳的确是说,多年以前,另一瓶洗骨被拿走。
“亓梧座下使君,有青氏,还有我,我名胥微。青氏在明,我行于暗处,更与亓梧是自小的兄弟。
亓梧当时在突破关口,自以为被应弦歌背叛还得知我被杀,激怒之下被魔气趁虚而入!
我是猫妖,彼时已经修行出第二命,但我复活苏醒之际,亓梧已经在伏魔关前被杀害!而这里——”
他停顿片刻,嗓音也有滞涩:“就是他与应弦歌的坟墓。”
当年,胥微趁乱,在最后关头将亓梧和被他紧紧抱住的已死的应弦歌夺走,众人只以为二人是坠入了伏魔关,不知道尸首其实被他收入了这颗珍珠中。
玄真界之人以为栖山自愿镇守伏魔关多么高尚,其实只是他心有愧疚,自请为应弦歌守陵而已。
栖山大震,跌撞地行到入口处,又跪倒在地,望出去,那枚残剑静静矗立雪间。
“是她的剑……她在这里……”他喃喃道,“那个剑穗,是我送她的……”
紫薇踱步过来,锋利的剑刃抬起,抵在栖山颈间:“自那日起,我就要为亓梧报仇。
妖在人域不能行,我就变做人。从前的功法难以修成比你更高的修为,我就修合欢道。
自我升上渡劫,我就知道,你势必可以死在我手里了。”
“我要你死在这个地方,让他们亲眼看着你死,他们才能瞑目!”
长剑扬起,剑光闪过寒芒,栖山却似丢了神一般,不躲不避,依然直直地看着残剑,显然已有死志。
就在寒芒淬光的一刹那,一道魔气闪现,玉惟警觉过来,惟一剑立即弹开紫薇元君将落下的剑尖。
“你做什么!关你什么事!”紫薇不满道。
“元君,”玉惟提醒,“魔气就在近处,你若现在杀了真君,极有可能被那只大魔趁机吸纳作容器。”
在这里,若栖山将死,他的身躯是最好的容器。
“咯咯咯——”
魔影逼近,在另一边现了身。
莫檀舟与莫泽之一同出现,但二人都已经成为了傀儡,被大魔控制住了。
“好闻——就是这个味道,这份憎恶,这份悔恨……”它二者异口同声,猩红的眼球震颤。
“啧。”紫薇面上戾色丛生。
栖山摇摇欲坠,最终站了起来。
他道:“我是该死,但死之前,我会诛杀它,我赎罪。玉惟,带朝见雪走。”
白骨,剑光。
玉惟护着朝见雪往外跑去,刚踏出骨架,木了许久的朝见雪突然反应过来,停住了脚步。
玉惟催促道:“师兄快些,这里太危险了!”
朝见雪发怔般说了两句“我要留在这里”,而后,目光顿时清明,已经从方才的冲击中完全清醒过来。他认真说:“我要留在这里,我要与他们一起诛魔。”
他不愿意再一直被保护。
一切起源于栖山,但栖山也的确是养护朝见雪多年,这是恩。
恩情与仇恨,是很复杂的东西,并不是非黑即白,朝见雪做不到事不关己的公平,他无法恨栖山。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不能逃避。
就算栖山会死,无论是死在紫薇剑下还是别的什么,朝见雪意识到自己都要面对,且无法更改,因为这是栖山的路,他只能做见证者。
为了见证,他只有与自己关心的人共同战到最后一刻。
朝见雪的目光很坚定,玉惟抿唇。
而后二人同一时间折身,出剑,向翻涌的魔雾奔去。
爆破声此起彼伏,骨架陆续有断裂之声,紫薇不愿看亓梧的骨头被毁坏,怒意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