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慕元又对掌门道:“他是我的弟子,不要杀他,我看今日事发有蹊跷,先将真相查清楚。”
掌门脸上流露不忍之色,说:“……好。”
朝见雪受不住了,猛地挡开南山,跌撞跪到慕元面前:“师尊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师尊……”
慕元苍然道:“我是你师尊,你从前种种我都看在眼里,我知你心性,懂你痛处,不必与我道歉。”
他伸手抚在朝见雪发顶。
温和而有力,带着师长对徒弟最深切的关怀,一如他刚拜入他门下的时候。
朝见雪泪水夺眶而出。
从前他以为师尊没有那么在乎自己,原来是他错了。为师为父,再没有比慕元更加偏袒爱护他的了。
水声滔天,整座无为宗山门还在倾覆。
慕元的灵力流失太多,眼睛缓闭,被朝见雪赶紧抱住。掌门大步而来,一掐他要紧命门,送了一口灵气:“没有性命之忧!”毕竟是大乘期,慕元周身真元已经全部收归体内,身体开始自行修复,只是不知要多久才可以苏醒。
他将慕元交给南山。南山红着眼睛看了朝见雪一眼,背起师尊,与秋水一同往闭关洞府去。
朝见雪不舍膝行几步,再被玉惟紧紧拉住。
他面对掌门,与他一同跪下。
朝见雪见他如此,本来惨淡的眸中点起一点怒意。
“你不要跪!你不准跪!”他凭什么让玉惟为他向掌门跪下!
他站起来,要拉玉惟起来,可怎么都阻止不了玉惟对掌门说:“弟子恳请与师兄一同受押!”
“你起来!你不准!你不准这样!”朝见雪气的泪流满面,他一半难过一半愤怒,心里难受得要死掉。
再有动静传来,是其他门派的长老消灭了部分魔物,也上观月台看发生何事。
一看状况,众人了然,可恨这半妖居然亲手伤了养育自己数十年的师尊,这回也不需要寻找究竟有没有杀人的证据了。新的人证物证都在,半妖如何也抵赖不得!
李真真与他的师弟师妹也过来了,李真真失声惊叫:“朝见雪——”
“朝见雪!还不引颈就戮!”有人大声喝道。
“掌门不可!”玉惟失声喊道,是要提醒刚才慕元对掌门的嘱托。
“此等危险人物,掌门还不早做决断!”
这般两相僵持,掌门陷入沉思。
朝见雪迷茫地看着眼前,众人好像都站在他的对立面,唯有玉惟……
不管是师尊,还是玉惟,他都不想再让任何人为他受伤为他难过了,这些莫须有的黑锅他也不想再背,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倒不如……
倒不如……一拍两散!
脚下微顿,朝见雪垂着视线往斜侧一看,观月台——或者说整个无为宗门已经倾斜,黝黑的水面上间隙散落几束光柱。
他背手捏上自己的玉牌,决绝发力。
“玉惟!”他沉声。
玉惟猛然抬头,悲怆得看着他。
朝见雪对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是骗了你,我一直在骗你。你不该为我下跪,不值得。”
他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对立的众人,惨然道:“不劳你们动手——”
他挣断玉惟拉住他的衣袖,毫不迟疑地往后一退,足下顿时悬空,身体直直地向后仰去。
身下万丈深渊,如墨的水面疯狂涌动,要将他吞噬进去……
有人在他跳下观月台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起身欲跃,却被其他人拦住,他只抓到了一截裂开的内门玉牌。
“师兄——”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戛然而止,又被长风吹散,朝见雪半点也听不到。
撞入深水,全身的骨头便要散架。
嘈杂的一切全都褪去了,周围只剩下水浪的拍打。朝见雪沉沉闭上眼睛。
须臾,他猛地睁开。
岸边,爬上来一个披头散发的鬼。
蛇妖静候已久,蹲下来笑眯眯说:“我在下面看了好久,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了,还是跟我一起回妖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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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见雪死了,玉牌碎成两半,死得透透的了!
无为宗也因为没了引水支撑,彻底砸在下方的水里,昔日光彩的第一仙宗遭受重创,弟子们也在与魔物的打斗中伤的伤死的死,没了往日恢弘。
因为带有真仙力量的那一击,无为宗掌门伤了元气闭关。慕元真君则在洞府中安养。
至此,说到朝见雪,无为宗弟子们又要大骂上几天,谁知道这样的大师兄居然是个无情无义的半妖!但好在死了,死了就好,短时间内再也没有破事了!
只是有一人,短时间内竟极快地进阶化神后期,离大乘不过一步之遥。众弟子膜拜,有以往自诩与他相熟之人前去攀谈,却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