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那神秘莫测、世外高人的劲儿装不下去了,甚至眼神也有些涣散:“小沈啊,你说的那个可以驱使红衣厉鬼的书生,他保真吗?”
沈云急了:“保真啊,一定有这么个人的,您看见了吗?”
司命沉默半晌:“不,我的意思是说,他真的是个书生吗?”
沈云:“……”他还真不确定了。
司命在幽冥司里的职位仅次于司主,他见多识广,知道不少秘事。
在跟着持丧贴的沈云重返古宅时,他就注意到,这座宅子空的可怕,完全不似沈云描述的那样鬼怪群集。
越是反常的事情,越要小心谨慎。
刚刚踏进庭院,司命看到一道泛着金光的凌厉剑气“嗖”地一声,从他们身边飞过,顺便擦掉了他的几缕银发,然后正中起尸的厉鬼额心。
“这、这种剑气!”司命倒吸一口凉气,“凛然正气,绝非寻常!”
虽然是虚影发光版,但这柄剑为何这么像东君的神像持着的那把“东华剑”?
司命心理波动了:“……如果真的是东华剑的话,那么也就说明,此地已有东君垂问?”
出大事了!
裴怀钧可不知幽冥司众脑补了什么 ,他只是个带着家鬼来开饭的普通厨子罢了。
裴怀钧看去,“子时快到了,他们还堵在门口,谁也不让谁呢。”
衣绛雪看向两边“煞”的程度,他的观测极准,淡淡道:“鬼新娘落於下风,她的本体其实并不算强,真正厉害的是‘鬼蜮’与‘入侵’两种手段结合,她被我吃掉了鬼蜮,就如同失去一臂,就是不知为何不召鬼仆来……”
厉鬼说起话来,神态与形容,已经无意识地有些前世那位“衣楼主”的影子。
鬼新娘为何不召鬼仆,这件事,估计得问东君。
裴怀钧也就短暂心虚了一刻,立即笑道:“大概是先前的入侵中,鬼仆被张老太爷杀了不少吧,鬼新娘也真是流年不利。”
那是,遇上他们疯仙癫鬼的,又有几个流年很利的?
衣绛雪点点头,表示接受了这个说法。
裴怀钧眸色一深,笑着抚了抚他的耳廓。
衣绛雪耳根逐渐变粉,墨发里长出带着绒毛的碧色叶片来。
衣绛雪狼狈地把叶片往头发里藏,用藤条软软地抽了下他的手,不疼,反而有些痒,“坏书生,不要乱摸。”
裴怀钧闷笑一声,掌心却握住鬼的后颈,将厉鬼往身上带了带,温柔的钳制欲。
“小衣,你想先吃哪边的席?”裴怀钧又问。
“谁赢了吃谁。”衣绛雪认真回答。
他的回答,并不是“吃谁的席”,而是直接一步到胃,选择吃谁。
“感觉用红汤涮火锅,辣辣的,下点鬼片鬼脑鬼血鬼百叶,一定会很入味,吃起来应该更落胃。暖暖的很安心。”
“白汤也不错,淡了些,涮鬼片会腥。但是少油少盐,健康。”
美食家衣大王思索片刻,评价:“各有各的好吃,所以,什么时候开饭?”
建楼的时候消耗了太多鬼气。
好饿,好饿,好想吃饭。
裴怀钧的眸光涣散了一下,似乎也被他不知道干哪去了。但他不愧是五星级鬼厨师,迅速从食谱里寻找目标,很快从容接受了,“小衣想吃哪种鬼百叶?”
小衣想吃的东西,一定要让他吃到。养鬼就要有这种上刀山下火海的觉悟。
红白喜事的队伍堵在张宅和王宅的门口,乌压压一片,鬼仆都将巷子挤满了。
白事出不去,红事进不来。
随着时间推移,棺材里发出“砰砰砰”的敲击声,棺材钉也开始震动,越接近子时,开始尸变了。
鬼花轿也发出了“咯咯咯”的银铃般笑声,吉时在即,有向着惊悚转变的态势。
在衣绛雪的眼里,不止是这棺材和轿子,而是红色和白色的煞气打的正酣,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本来因该是红煞占优,不到头七说不定就能分出胜负。被他们一搅合,红白煞反而在同一起跑线,确实说不好胜负。
这么打下去,在门口他们怕是就得一个尸变,一个落轿。
“这么僵持,不好,我帮他们一把吧。”
衣绛雪缓缓从书生的背后伸出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支黄铜唢呐。
衣绛雪严肃脸:“请个戏班子放音乐,抚慰一下食材情绪……不是,创造一下氛围。”
裴怀钧:“……”
小衣好像刚才说出了真话呢。
“哔哔哔嘟嘟嘟——”灵魂唢呐再度响起。
无论是送葬还是迎亲的队伍,都纷纷一百八十度惊悚扭头,看向围观的二人,露出见了鬼的神情。
毕竟衣绛雪的鬼身附在裴怀钧身上,紫气遮掩鬼的存在。被鬼附体的书生,又恰恰被压制了存在感极强的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