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花圈和挽联,嗯,这写的是什么,‘百年好合’?”
衣绛雪最终飘到棺材边,拍拍棺材盖,他已经养成了见棺就掀的好习惯。
“为什么鬼新娘的洞房里,会有一具红色的棺材?”
“打开看看好了。”
裴怀钧此时躺在棺木里,脑袋一时空白。
他猛然想起坚持许久的文弱书生人设,再看看手里凛冽的东华剑,沉默片刻。
棺木之外,衣绛雪礼貌地敲棺材,试图进行阴间社交:“你好,棺材里有鬼吗?”
裴怀钧顿时十级警戒。
糟糕,人设要崩了!
“没声音,好奇怪。先打开看看好了。”衣绛雪扒开棺材上的锁链,准备掀开棺材板。
这一瞬间,裴怀钧对爱剑没有丝毫留恋。
他毫不犹豫地将其重新送回虚空,继续冷藏。
反正挂剑封鞘了二百余年,也不差这一回。
走你。
孤苦伶仃地被扔回黑暗里的东华剑:“……”
可恶的恋爱脑,剑就知道。
裴怀钧扮演文弱书生,演技包袱可太重了。
他抽出木簪,披散墨色长发,轻揉至凌乱,散落在肩上。
还嫌不够,裴怀钧又技巧性地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和小半胸膛,再很心机地调整了睡姿。
双手交叉放在胸膛上,会不会正式了些,像是入殓?
还是微微侧身,蜷缩身体,适时地颤抖肩膀,会显得柔弱无助一些?
棺木被强行打开了。
四处寻找出口,甚至开盲盒上瘾的红衣厉鬼往棺材里探头,却意外地发现了他担心了许久的人。
“咦,书生?”
书生衣衫凌乱,鬓发散落,眼眸合着,好不可怜。
“醒一醒,书生……裴怀钧!”
衣绛雪心里一慌,钻进棺材里,小心翼翼地戳戳他的脸。
软的、热的,没有变成硬邦邦的尸体。
衣绛雪大松了口气,紧绷的唇也弯起,有些开心的样子:“活的!”
好耶!他没有把人养死!
“小衣!”
裴怀钧演技爆表,不多时,装作艰难地睁开朦胧双眸,下意识地唤,“有、有鬼。小衣,快逃——”
演完台词,他从棺材里陡然坐起,面容苍白病态,呼吸紊乱,看上去心有余悸。
“你被欺负了吗?”衣绛雪摸摸他,心里软乎乎的。
飘渺红衣在棺中凝聚,厉鬼伸臂环住他的脖子,小动物一般挨挨蹭蹭,似乎在用笨拙的方法安慰他。
“受伤了吗?”
裴怀钧似从噩梦初醒,反手搭上衣绛雪冰凉的身体,力道微微收紧,竟显出几分控制不住的占有欲。
待到他真正抱住小衣,收紧手臂,颤抖的身体才安稳下来。
裴怀钧喟然低叹:“小衣,你找到我了。”
眉眼浸透忧悒之色,隐约的独占的意味,又不那么分明了。
衣绛雪也蹭蹭他,似乎在安慰受惊的人:“嗯。”
裴怀钧柔和下眼眸喃喃道:“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怕极了。”
“……以后,小衣别离开我,好不好?”
这样孤寂空旷的长生,他不想再体会了。
听到书生孤苦伶仃的话,衣绛雪有些难过,心里刺刺的疼,像是被爪子不断地挠着。
衣绛雪顺应了鬼的本能,更紧张地抱住他,认真摸摸书生的头顶,安慰:“不要怕,我在喔。”
书生平时看着胆大,总是理智冷静,游刃有余的模样。
即使行走在鬼蜮里,也好像什么也不怕。
没想到,只是离开他一会功夫,书生就被鬼欺负的好惨。
人好可怜,好脆弱,一定要好好保护起来。
衣绛雪环着书生起伏耸动的脊背,苍白纤细的指骨插入他墨色的长发间,替他养的人缓缓梳毛,安抚他的情绪。
人很娇贵、很弱,还很难养。
但是书生不一样。
他味道香香的,容貌好看,温柔体贴,还很会做饭。
他还会讲故事,会夸他,教他认字,每天给他上供和点香。
总之,得知自己被书生需要,他超开心的!
这说明,他养人养的很好,人也很依赖他,没有他是活不下去的。
人好,不枉他那么努力地养人!
衣绛雪的脸近在咫尺,面庞雪白近透明,朱唇晕染着血色,森然鬼魅的气息拂在裴怀钧的耳廓。
“裴怀钧,你是不是,离不开我呀?”
他的双眸却意外的澄澈,倒映出他孤独的面容。
裴怀钧定定地望着衣绛雪,满目温柔,他笑了:“是。”
东君忽然感觉到时光的易逝。
道长而歧,再见时,挚爱化作厉鬼。他们早已不似当年。
红衣厉鬼毫无记忆,却好像对他的气息有着本能的依恋。
衣绛雪用脸颊蹭蹭书生的鸦黑的鬓边,轻声问:“是哪只鬼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