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卿朝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难看,他愤恨地看着楚鸿祯,那眼神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真的和他爸打起来。
“哥!算了,没事,真的没事,”楚焱昊死死的拉住楚卿朝,生怕他真的动手,“我们去换个衣服吧,宴会等会儿就要开始了。”
没有人喜欢让外人围观自己的家务丑事,更何况是楚父这种极要面子的人。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江迢和霍深,又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污渍的西装,带着褶皱的脸因为愤怒和难堪变成了猪肝色。他看着恨不得上来和他干架的楚卿朝,脸色难看的丢下了一句,“这些年我真是太惯着你了,既然你不愿认我这个当父亲的,那我手里的股份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随意溜达会撞见这事,江迢微微纠结后还是不舍的留下霍深,打算去安慰安慰楚焱昊。
江迢在花园角落找到楚焱昊,他一个人坐在黑灯瞎火的秋千吊椅上。秋千看起来有一些年头,最开始安置在这里应该是给小孩准备的,只是因为太久没人用慢慢荒废,周围蘑菇类型的花园灯也不再发亮,变成纯粹的景观造型。
成年人的身量坐在为小孩子准备的秋千上显得有几分拥挤狭窄,但楚焱昊好像不太在意,他指尖夹着一根抽了一半的烟,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黑暗中挣扎跳动。
楚焱昊看见江迢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吧?”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后都有些无语的看着对方。
楚焱昊先一步反应过来,他嗤笑了一声:“难得啊,你竟然也有如此不重色轻友的时候,竟然舍得抛下霍深哥来看我。”
要知道以往但凡只要有霍深在的场合,江迢的眼里哪里还会有他们这些朋友?
江迢没有想到楚焱昊竟然还有开他玩笑的心情。
楚焱昊笑了一下,指尖轻轻捻着香烟,向着黑蓝色的天空吐了一口淡淡的烟圈,像是天使头上的环。楚焱昊的视线落在上面,看着它缓缓地往上升,直至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还好吧,我其实也没有那么难过。我和我哥不一样,他对父亲这个角色是有期待的。”
楚卿朝出生在楚父楚母最恩爱的时候,那时的楚父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好丈夫。他感受过父爱,也亲眼目睹了自己幸福的家庭因为楚父的花心和放浪而支离破碎。所以他对楚父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恨他,但是他也爱他。
而楚焱昊不一样,他出生起就没有感受过父爱。他爸把他妈的死怪在他身上,每每骂他都是在怪他害死了他母亲。如果不是他哥一遍一遍和他讲起过去的事情和母亲对他的爱,他可能很难人格健全地长这么大,还没有任何心理问题。
江迢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看着楚焱昊微微显得有些红肿的侧脸。爹不疼,娘早逝,怎么这么惨啊,连江迢都有些同情楚焱昊了。江迢难得有些感慨:“其实你当时没有必要跑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性格。你爸不一定真的会打你哥,但你爸肯定会打你的。”
楚焱昊幽幽地瞅了江迢一眼:“我以为你是过来安慰我的。”
江迢:“?我难道不是正在安慰你吗?”
楚焱昊:“那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安慰人的时候真的很不会说话?”
江迢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没有,你是第一个。”
楚焱昊:“......”
江迢看见楚焱昊一副被气的不想说话无语望天的模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吧,他其实也知道楚焱昊是怎么想的。那一巴掌落在他脸上,于他而言不过是从小到大的寻常事,他早就习惯了。但那一巴掌若是真落在他哥的脸上,他怕他哥会难过。
“哎......”
复杂,真是复杂。这世间的事情但凡扯到一个“情”字——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往往都会变得和丝线一样,怎么理都理不明白。
楚焱昊望着被乌云遮掩,漆黑的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爱和恨这两个词真的很奇怪,明明相对,但又共生。”
江迢难得认同楚焱昊的话。
楚焱昊:“你会恨一个你完全不在乎的人吗?”
江迢:“不会吧,不在乎哪里会有恨?最多觉得这个人像狗皮膏药一样让人反感?”
楚焱昊:“所以如果我会因为一个人的话产生强烈的情绪波动,甚至恨意,这是不是说明我其实压根就没有放下过他?”
江迢:“?”
楚焱昊:“如果你很恨一个人,你会在折磨他侮辱他的过程中产生快感吗?如果你感受不到任何快乐,甚至有时看见他隐忍的反应或者隐隐露出的难过还会心生不忍,这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