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斐大见过?”谢柏宇在一旁插嘴,“你也是斐大毕业的吗?”
“不是,是在其他地方。”程序员答。
温颂喉口一紧,有些无措。
“好像是几年前——”
程序员话说一半,温颂脸色骤变。
幸好程序员没有说出什么明确的字眼,只是小声嘟囔,片刻后,电梯门打开,程序员先一步走出去,温颂隐约听到她和同行之人说:“有个福利院的活动,我原来那公司……”
温颂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福利院。
那片阴云又飘回来了。
他比自己预想中更加脆弱,还是羞于启齿的,还是下意识想否认的。
无论他对自己说多少次,无所谓的,出身是既成的事实,又不是谈婚论嫁讲究条件,谁会在意你是福利院长大的孤儿。
可从别人嘴里听到那三个字。
还是如芒刺背。
更何况这里是云途,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和周宴之的夫妻关系。
会引来怎样的议论,他难以想象。
班主任在讲台上脱口而出的画面,猛然闯进脑海,不断回映,不断放大,温颂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他一手捂住嘴,把笔记本电脑塞进谢柏宇怀里,压着声音说:“学长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麻烦帮我占个位置。”
“怎么了?”谢柏宇一脸担心。
温颂已经顾不上他,慌忙寻找omega卫生间,冲进隔间,就弯下了腰。
他这几天吃得少,也吐不出来什么,只有些酸水,明明搜肠刮肚一顿清空,心头仍有沉甸甸的东西压着,难受得紧。
耳边还有当年的声音。
“温颂,你爸爸妈妈死掉了吗?”
“温颂,你这么瘦,在福利院是不是没饭吃?”
“温颂,你家户口本就你一页纸啊。”
他又弯下腰去。
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两点就要到了,他只能出去,两手捧水漱口,又胡乱洗了把脸,凉水刺激了皮肤,方清醒了些。
好不容易顺着门牌号找到会议室,才发现人差不多来齐了,会议即将开始。
他走进来,明明已经足够蹑手蹑脚,可大门在关闭时还是发出了“咔嗒”一声响。原本低声交谈的众人齐刷刷转头,数十道目光像聚光灯般打在他身上。温颂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
偏偏他还没能一眼看见谢柏宇高高举起的手,在原地局促地站了几秒。
“这里。”谢柏宇扬声说。
温颂如蒙大赦,低着头,快步跑了过去,完全忘了看坐在长桌尽头的周宴之。
周宴之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小家伙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周宴之看了眼腕表,侧身向宋旸低语:“让程总注意控制会议时间,尽量早点结束。”
“好的。”这倒合了宋旸的意,他抬手示意肖经理送上文件。
肖其泽殷勤道:“周总,这是我们提前收集好的建议,我们做了一个汇报演示。”
他按下遥控器,投影亮起,各式各样的文字和图标铺满屏幕。
建议一共有十条,被肖经理区分成三个板块。周宴之垂眸翻了几页文件,忽然抬眼:“建议人分别是谁?”
肖经理回答:“是部门汇总的。”
“为什么没有标注?”
肖经理脸色微僵,一时语塞。
周宴之合上文件,指节在桌面轻叩两下,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我要听的不是汇总。”
他目光扫过全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喙:“没有人想上来分享吗?”
他用余光扫向温颂。
温颂坐在角落里,低着头,若不是熟悉那颗圆润的脑袋,周宴之都看不见他的存在。只能看到谢柏宇全程扭着脑袋,视线追随着温颂,看起来正在嘘寒问暖。
温颂迟迟没有抬头。
肖经理说:“周总,我们征求过同事们的意见了,因为多数想法还不成熟,准备时间也比较短,大家不太好意思汇报给周总听。”
“无妨。”
周宴之的目光逡巡了全场,他在等待,在拖延,他知道温颂做了准备。
如果他没理解错,温颂是想发言的。
早上那般委屈巴巴地问“我可以参加吗”,现在又哑巴了,周宴之实在搞不懂,这个小家伙在想些什么,到底想要什么。
他又说了一遍:“我希望大家主动站出来,分享自己的观点,对与错、好与坏,都不重要,今天的会议重在分享。”
肖经理站在他身后,眸色深沉地扫视全场,会议室里静得落针可闻。
仍然无人举手。
周宴之的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时间已经拖了很久,他只能作罢,刚准备对顾总说话,就听到一声怯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