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侍应生点头离开。
温颂重重松了口气。
周宴之笑了声,温颂把头埋得更低。
“没什么好害羞的。”周宴之让人在温颂身边搬了张凳子,走过来和他并排坐。
他特意坐在外侧,挡住了旁人视线。
“先生?”温颂讶然。
周宴之拿下餐巾,打开对折,笑道:“正好给我一个机会,教小颂吃西餐。”
可能是周宴之的神色太自然了,坐在他身侧传来的温度又如此熟悉,以至于温颂迷迷糊糊地,就将菜单递了过去。
周宴之翻开,一页一页地看。
“这个不好吃,这个小颂可以试试。”
“这个牛排我在家里也可以做。”
“鱼籽你不爱吃。”
周宴之指着菜单说悄悄话,时不时点评:“这道菜成本不超过三十块。”
温颂噗嗤一声笑出来。
侍应生送上一份坚果面包。
周宴之放到温颂面前,“餐前面包,先垫垫肚子。”
侍应生递上特制橄榄油。
温颂咬着面包,看周宴之点了满满一桌菜,周宴之告诉他:“都尝一尝,以后就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了。”
温颂怔怔地望着他。
菜品陆陆续续送了上来。
温颂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在深冬的夜晚,顶着朔朔北风,找了一个楼顶花园餐厅,吃从来没吃过的西餐,虽然有漂亮的玻璃房,还是冻得两手冰凉,连菜单都看不懂,让先生跟着他丢脸。
可是玻璃房的暖色小灯把周围的一切都映成童话世界,他看到先生的薄唇一张一合,听到先生耐心教他餐具的使用方法。
他犯错,把餐具搞得叮当响,先生也不嫌他,脸上挂着浅笑,不厌其烦地说:“不会也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事。”
温颂从小接收的理念是:要独立,要自强,要知时务懂进退,不能对旁人产生依赖。
福利院的保育阿姨会说:你不做,没人会帮你做的。
所以他每到一个陌生环境,都会害怕,从心底里生出恐慌来,生怕自己露怯。
可是先生说,不会也没关系。
都是小事。
仿佛温颂根本不需要做一个面面俱到的人,不需要承担很多,只需要让自己开心。
“小颂?”周宴之发现了走神的温颂,轻声唤他。
温颂歉然一笑,继续品尝。
“好吃吗?”
温颂喝了点蛤蜊汤,凑到周宴之耳边,小声说:“没有先生做的十分之一好吃。”
周宴之笑道:“好高的评价。”
温颂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会做饭的,我也可以做给先生吃。”
“小颂会做什么?”
“我会做各种蛋炒饭,”说起这个,温颂打开了话匣子,“乔繁刚进工厂的时候,打饭排队总是落后,每次只能吃冷的,我就给他送饭。自己买菜,借学校外面一家小饭馆的锅灶,做两菜一汤。”
“但是我发现每次送到工厂,饭和菜都会串味,而且蔬菜凉了也不好吃。后来我就想办法,把菜都炒进饭里,什么辣椒炒肉、西红柿炒鸡蛋,都能和炒饭结合在一起,送到乔繁那边还是油灿灿香喷喷的——”
他说完了才后知后觉自己话太多,而且这样浪漫的场合似乎不该提及工厂和炒饭。
可周宴之听得认真,还问:“西红柿怎么炒饭?”
“就是做西红柿炒鸡蛋的步骤,盖上一碗米饭,还可以加青菜碎和火腿肠丁。”
“听着就很好吃。”
温颂呆呆地看着周宴之的侧脸。
他实在愚笨无聊。
但凡他聪明一点,有趣一点,如此夜空繁星良辰美景,说几句有情调的话,都能增进他和先生之间的关系,至少能靠得近一些,而不是在《爱的礼赞》作背景音的浪漫环境里,讨论西红柿如何炒饭。
这个世界上没有比他更不讨人喜欢的omega了。
周宴之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望过来,忽然笑了,拿起餐巾,轻轻擦拭他嘴角的酱汁,“吃成小花猫了。”
周宴之的五官并不柔和,英挺如刃的眉骨衬得眼神深邃,平日里不苟言笑,气质更添疏冷,因此忽而弯起唇角露出浅笑,就像春风拂过料峭枝头,在温颂的心头开出了花。
这一刻,他忽然很想钻进先生的怀里。
想告诉先生,怀孕好辛苦,孕吐好难受,离上一次临时标记已经过去很久了,没有先生的信息素,每天都很难熬。
还有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腺体鼓鼓胀胀,难受得要死,夜里总是很想很想。
先生的大衣看起来能完全罩住他,如果他装作很冷,向先生取暖——
先生不会拒绝的。
可惜他没有勇气,又实在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