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起,粉笔在黑板上一顿,江宇嘉停下来:“啊好下课,今天讲到这里。那个课代表过来,我说下作业。”
“还有你,你,”他用手指隔空朝我用力一点,“去办公室等我。”
江宇嘉很快说完作业,跟我前一脚后一脚一起走进办公室。他拉了把椅子,挥手叫我坐下。
我开头就开始自我检讨:“老师对不起,今早雨大我骑车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下次不会。”
老家伙不吭声,拿起茶包往热水杯里面放,之后用勺子一圈圈在杯里打着转,再举起杯子咂摸几口。小眼睛隔着热气瞄我一眼“嗯嗯,然后呢。”
还有然后?我也只有今天迟到,平时不旷课不早退,作业按时交,然后呢?我腹诽道,难不成连周末我有没有学数学他也跑去问章丘?
“平时小测是自己写的?”
啊哈,隔这儿等我呢。
“……”
“小测里导数大题三小题做对两小问,最后一小问只是结果出错。不错。但是月考呢,月考还是一样的题型一样的思路,第一小问就写个一阶导数后面跟着一片空白。”江宇嘉不紧不慢,如钝刀割肉般跟我分析月考数学卷。
“排座位时,我让林星晨跟你坐一块,希望你俩一个偏文史一个偏数学的能互相帮助。没成想,林星晨以为是给你答案抄这样帮助。她语文啥的倒是上去,你的数学原地踏步。你的排名还是好看,难道没想过数学再往上提个二十分有多大的上升空间吗?”
高二刚开学,老江拿到我们历往的成绩单,一眼就注意到我和林星晨这两个偏门学子。一个数学可以逼近满分但是英语不及格,一个文史单科能够与第二拉开十分分差的人数学只考八十来分。他向级长拍着胸脯表示,剩下的两年他一定竭尽全力将我们短板补齐,给淮西大学附属中学文科实验班再创清北佳绩。
眼下林星晨前途一片光明,我是“执迷不悟、死性难改”的最佳写照。
“老师,我明白……”
“明白什么明白,快上课了你先回去吧。有空我再找你好好聊。”
我急忙眼观鼻、鼻观心地向后撤退,生怕晚走一步他都叫住我多加给我几张卷子,美名其曰“拔尖卷”。这样我可又得跟林星晨做交易,让她帮我写。老江最爱自己出题,作业帮只能帮倒忙。
“诶,”他突然叫住已经推开办公室门的我,“我教的理科班转来一个学生,我看了他的档案,跟你也是隔壁市一个初中,然后转来淮西读书。”
才推开一丝缝隙的门突然被狂风猛的掀开,大雨穿堂而过,打湿我的肩膀上的校服。我看着眼前的黑云压城,转身背靠铁门,将它往后狠狠一压。
“额我想想叫什么……哦,李运,运气的运。认识吗?”
我沉默半响,嘴角向上牵扯出一丝笑意:“不,没印象。”
“初中同学太多了,没印象。还有其他事情吗,老师。”铁门冰冷的触感从背部攀升到额头,手臂上起了一层层鸡皮疙瘩。
李运,李运,你说怎么有人起出这样的名字念出来却像诅咒呢。
暴雨一直持续到放学,我向班主任晚自习请假回家。章丘说发信息问我要不要开车过来接我。我说“不用”,现在身披一件雨衣控制着单车头在车流里横冲直撞。等到再站在家门口,已经是一小时之后的事情。我用力一打喷嚏,结果整个走廊的灯都亮起。明天绝对感冒,我想。
开门后,不出所料我被章丘叫住:“不要动!站在那儿,我刚拖的地。说了来接你,自己骑车全身淋湿。怎么就这么犟呢。”
章丘拎个大毛巾像撸猫一样,呼噜呼噜用力搓干我的头发和衣服,嘴里又嘟嘟囔囔地去拿拖把拖地。
我闻到空气中弥散着柑橘调的香水味。章丘化妆了,粉底细细铺开遮住她要叫的细纹。她选了一支粉调的口红,搭配身上粉黑收腰连衣裙。这样的搭配放在章丘身上并不违和,恍惚间似乎见到她少女时期的模样。
我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筷子夹起红烧肉放在碗里:“今天公司又要开会吗?”
“昂,对,对。”
“雨太大了,我要不要送你到路口。”
“不用,同事已经在楼下开车等我。”
“妈。”我叫住已经拿起钥匙出门的她,“李运转校过来了。”
章丘本来是柳眉倒竖,开口想呵斥什么,听到我一句话赫然安静。她无意识地摩挲挎包的肩带,深吸一口气,走过来双手捧住我的脸。“没想这么多好吗,都过去了。”
我很小幅度地偏开头,“你能问到他转校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