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于非常清楚这中间的缘由,他自小诸事都是由曹云济和曹贵妃这般安排打算,故而最初对这桩婚事并无异议,只是婚约尚未正式落定,他便在上元节灯会上对林洛洛一见钟情。彼时婚事尚未正式落定,林洛洛虽已有婚约,但也未正式成婚,他人生第一次为自己抗争,一度与舅父和母亲闹翻,甚至连梁肃引都惊动了,最终以梁肃引将他斥责一顿,禁了一个月的足才算了结。
此事朝中大小官员均有风闻,是以崔玖尚未与梁鸿于成婚便将林洛洛恨在了心头。林家未出事前,两人少年夫妻虽然情意浅薄但到底相敬如宾,到林家出事,梁鸿于再次对林洛洛起了心念,夫妻俩的关系日益冷漠,崔玖也就不得不采取行动了。
正胡思乱想间,小太监进来禀告,“太子妃娘娘到。”
他正了正脸色,抬手示意将她请进来。
崔玖从东宫门口下了轿撵,一路走到明正殿,恰好遇着风急雪飞,脸颊冻得红彤彤,发髻发丝都挂满雪片,身上披着鲜红的狐毛斗篷,一双杏眼水濛濛的,竟有几分动人。
“臣妾参加殿下。”
崔玖待宫女替她解去斗篷,掸了头上的雪花,走到梁鸿于面前行了个礼。
梁鸿于见她这副风雪俏佳人的模样,心中先已软了几分,挥手示意她在自己右旁坐下,两名宫女奉上两盏热茶。
崔玖见他只顾喝茶,也不开口,心中纳闷,但转念一想,自己总不好主动提及今日之事,于是便也只低头喝茶。
梁鸿于静坐了片刻,放下手中茶盏,望着门前纷纷扬扬的大雪,想到此刻尚在四面透风大牢中的林洛洛,终于缓缓开了口,“太子妃,近日可见过阳儿?”
崔玖放下手中茶盏,微抿了抿唇,笑道:“公主有段日子不来宫里了,亦不来承英殿,是以有些日子不曾见了。”
“也不曾派人去给她送过什么东西?”
“回殿下,前几日,臣妾确实派人给她送了些年节礼物,她这些日子心情都不大好,又马上过年了,臣妾想着给她送几样新鲜玩意,宽宽她的心。”
梁鸿于点点头,“你是一片好心,只是送礼物也要有个斟酌,她年纪小不懂事,不要误了她才是。”
崔玖忙正色道:“殿下,臣妾只是送了个西洋玩意儿,一个圆筒,可以望见很远的地方,还有几样西境织毯,花色新奇盖着又暖和,方才给母妃也送了几样,这如何会误了公主。”
梁鸿于心中哀叹一声,他想了许久,明知她几次三番要害自己心爱的女人,眼下却不能将她如何。崔玖在他面前向来温柔贤淑,又会讨曹贵妃的欢喜,朝中又有她父兄撑腰,除了成亲快两年还未孕育子嗣外,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如今之计,唯有尽早将林洛洛救出大牢才是正事,只是她毕竟背负着罪女的名声,如何名正言顺救她实是难事。
崔玖见他言辞并无严责之意,知他不会将今日之事揭露出来,又见他神思恍惚,料想定是在为林洛洛之事烦闷,心中不由有些泛酸。
“殿下,臣妾听说逆臣林怀远的女儿林洛洛被捉拿归案了。”
“你是哪里听说的?”
“臣妾弟弟今日归京,听父亲说是他将那林洛洛捉拿回来的。”
梁鸿于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角眉梢隐隐有些得意之情,不由怒火暗烧,咬着牙厉声说道:“太子妃,今日之事,你我心中都明白,我不与你计较,是不想牵扯到阳儿,也顾念你我夫妻情分,你日后若是再敢在阳儿和洛洛身上动什么手脚,可别怪我没有早作提醒。”
崔玖听见这话脸色瞬间沉了沉,方才那一丝得意终于化作了苦笑,她低头思索片刻,平静回道:“殿下说的什么,臣妾竟听不明白,臣妾待公主如亲妹妹一般,想必殿下都看得见,至于罪女林洛洛,臣妾与她素不相识,亦无冤无仇,她如今已在大理寺诏狱,不久定将伏诛,臣妾身为当朝太子妃,何来对一个罪女动手脚的道理?殿下多虑了。”
不等梁鸿于回话,她喝下一口茶,抬眼看向梁鸿于,软语笑道:“殿下,您是当今太子,未来的天子,有什么事情值得您在过年时候还烦心呢,不如随臣妾去看看明日为宫中除夕宴预备的几支歌舞,解解闷也好。”
梁鸿于随意向她一瞥,见她面带喜色,唇红肤白,笑起来带着几分少有的活泼,心中暗火顿时哑了下去,只叹息,若她不是千方百计要害林洛洛,自己也可多喜欢她些。
崔玖也不等他答应,伸过手悄悄扯了扯他的宽袖,随即羞得低下了头去。梁鸿于终于不再犹豫,伸手牵起她的手,接过宫女递来的斗篷替她系上,同往承英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