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仪点点头,“这件事还有一个最直接受益者。”
“今日那位我已经在查了,崔将军的事情还得劳烦裴兄,这个人日后或许会有用。”
两人在风归楼的雅间里说了半日的话方才离去,裴仪大军扎营在城外,照旧都是宿在军营里,赵安柏亲自将他送出城,目送他走远了方回头往城中客舍走去。
城墙内外将士们正在手忙脚乱地清扫战迹,笨重的深红大门朱漆剥落,刀枪箭矢、风沙血泪在上面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昭示着这座城池经历过的屈辱和光荣。
赵安柏站在内城墙上官府榜告前,上面依然贴着林洛洛的画像,纸张已经残破不堪,线条也已模糊难辨,但画像中仍能看得出那双圆润晶莹的眼睛,仿若一只小鹿,有些天真又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似乎立刻就要跳起往远方跑去。
“大少爷。”白羽不知何时已寻到他身边,见他看着画像出神,轻声打断道:“张老板找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安柏忙问道:“在哪?”
“我请他送些上好茶叶去客舍了。”
主仆二人匆匆往客舍奔去,张老板已经捧着两包茶叶在门口等着了。
赵安柏将他领入自己房间,白羽则站在门外候着。
“大少爷。”张老板放下茶叶见礼道。
赵安柏忙扶他坐下,“张伯,不必客气,您快请坐。”
待他坐稳,赵安柏看了眼门外,直截了当问道:“张伯,我那两位好友,随您一起来的西境,他们现在何处?”
“那两位小兄弟有一天突然说要去城外找一个人,带着几个人出了城去,至今没有回来。”
“多久了?”
“大半个月了,刚好围城前两天出去的。”
“可有说去往何方?找什么人?”
张老板摇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忙道:“他们从北门出的城,应该是往北郊去了,哦,走之前还交给我一个孩子托我照顾。”
赵安柏一听,楞怔道:“孩子?”
“一位小公子,大概十二三岁,现在在我茶叶铺里当伙计。”
“你领来我瞧瞧。”
张老板面露难色,犹豫道:“两位小兄弟走之前再三叮嘱我,说这个孩子的仇家在到处找他,所以无论谁都不能带走他,除了茶叶铺和客栈,也不许他出去乱走,为此他们还特意留了两个人跟着他。”
赵安柏闻言甚是疑惑,半蹙着眉头想了想,这孩子定有什么特殊,林洛洛如此安排,自有她的道理,如今伊吾城中什么状况尚未摸清,贸然将他带出来,只怕害了他,于是便道:“那就罢了,你依她所言便是,这段日子我都在这里办差,他们要是回来了,一定马上通报我,有劳了。”
张老板告退后,赵安柏独自在屋里踱来踱去,眼见天色已黑,白羽送走张老板不久,又领回来一个人,此人是赵义嘉的随身侍从朱齐,有一身好功夫,侯府的暗卫便是他一手栽培的,他平日只在赵义嘉跟前伺候,此次赵安柏西行,赵义嘉深知凶险,便命他暗中跟随以作保护。
“大少爷,小的与留在城里的两位兄弟碰了面,据他们所说,少夫人和林家少爷在这城中曾遇到过一次伏击,带回来一个孩子,这孩子身份应有隐情,少夫人没有言明,只着意叮嘱务必保护好他。”
赵安柏点点头,与他猜测无差,又道:“可知是什么人伏击他们?”
“那夜只有少夫人和林家少爷在场,故而其余人都不知。”
“那他们去向何处可知?”
朱齐只是摇头,赵安柏垂头不语,半晌,又问道:“这城中情况可有打探出个一二?”
“是,小的打听到围城之时,严将军曾下令要求城中商户每铺需捐一担粮食或十匹布又或是十两白银,弄得全城商人老板叫苦连天,传言他私下里派伊吾城长史谢宁去过几次阿木尔王帐,搜刮银钱粮食也是为了送给阿木尔王爷。”
“查查这个谢宁,明日我去见见他,你另外派个人明日一早就出城去给裴将军带个信。”说罢手书一封短信,交予朱齐。
朱齐二人退下后,赵安柏颓然在书桌前坐下,他之前一直以为林洛洛被围困在城中,自听到此消息起便心中悬挂,好不容易求得随军押送粮草一职,一路紧赶慢赶,就怕自己慢一步,伊吾城被铁忽骑兵攻破。
不曾想如今伊吾城危难已解,林洛洛仍是去向不明。城北此前正是两军交战之地,若是她一行几人遇上铁忽上万兵马,如何能敌?
昨夜战场所见血腥惨烈画面纷纷涌至眼前,此时一颗心非但悬挂空中,更是如在油锅中煮炸。
他此前从来不知,人生情念,煎熬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