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话只说了一半,但柳园已懂得了她未竟的话语。皇上见着他,犹如见着了自己那已然逝去多年的母亲,愧疚之情自然而然转到了他身上。
只是,这愧疚之情有几分呢?
老嬷嬷最会察言观色,适时道:“几分已够,毋需更多。”
她福身行了一礼:“老奴,在玉贵人身旁倒是经常见着陛下呢,有些事老奴会为王爷盯着的。”
柳园不知这老嬷嬷身份,但她的话却是句句在理的,许多事儿也是看得通透。况且,她还将自己的把柄递了上来,他也不怕她会掀起什么风浪。
这样一个人,为他所用,他当然乐意之至。
想罢,他也同老嬷嬷拱手作了个揖:“那就有劳嬷嬷了。”
老嬷嬷好一阵惶恐:“不敢。”
柳园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老嬷嬷再待了会儿才离开了这处隐秘的拐角。
待出了宫,柳园也没闲着,当下就派人去查了那老嬷嬷的身份。倒也不麻烦,第二日一早他便得了消息,与她所说倒也吻合。
而他今日也该给皇上一个答复了。
“可想清楚了?”皇上轻抿了口茶,“毕竟是替你选王妃,你要满意才是最为重要的,父皇并不是想逼你。”
帝王之术又来了!
话说得十分好听,给足了你面子,可若是你真的稍有反抗之心,只怕就此万劫不复。这便是帝王术,所谓的恩威并施。
先是给你以威压,再到他觉着差不多的时候,再给你以甜头,以显出自己的仁慈厚爱来。真真是叫你如何都没理。
可柳园知道,若是他想,不是不可以避,但他不想再避了!
他如今算是看得清楚明白,不是他不争就可以好好活着,所谓的报效社稷,于他们来说,你就是在同他们争东西。
有时候不争他们也不会容忍你,除非你死!
那些他在乎的,他一个个眼见着他们死去,他不想再看见有人为他死了。他的朋友、兄弟、爱人。
他不想再看见有任何一人为他的存在去死。
他要复仇,他要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他要站到这世上最高的那个位置上去。
“是,儿臣想明白了,儿臣觉着这婚事甚好。”柳园躬身行礼,“有劳父皇如此忧心了。”
皇上仰天大笑了两声,又指着柳园道:“你呀,大抵是最让朕操心的皇子了。你看看,哪位皇子的婚事朕有如此辗转难眠地想过?”
柳园松开自己紧握在身侧的拳头,又是一躬身行礼道:“让父皇忧心了,是儿臣的错,还望父皇保重龙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柳园这才退下。
他出了御书房,就觉着一阵冷风卷来,忍不住一哆嗦,这才恍然惊觉,原来已至秋日了。
他不禁抬头望天,阴沉沉的,就像他此刻的心境,没有一丝光透出来,似乎那个昨日还在潇洒欢笑的柳园就这般死了。
就死在今日。
死在方才的那句话上。
是的,是他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对不起,小六。
第二百零五章
皇上赐婚的圣旨第二日就颁下来了。
柳园心中讽笑,皇上还真是着急,就这么忌惮恭亲王一派吗?这般风风火火地就想将他给推上来,说是真存了让他继位的心思他都不信。就算真想将他扶上太子之位,怕也是看重他的听话吧。
不过,定国公是谁?他家的嫡孙女,也不是人人都能娶的。
且不说定国公手握重权,家族庞大,桃李满天下,单就三代老臣的面子,也不是谁都敢动的。
据说,定国公的孙女不少,嫡孙女却只有一位,其余皆是嫡孙,故此定国公极爱自家孙女,事事顺着她,还将她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既是定国公教出来的孙女,自是不差的,饱读诗书不说,待人处事也很是妥当,让人挑不出错处。
不过,这都是旁人说的。
柳园不乐意听这些,他知道的是,就算有这么个权势滔天,总是纵着自己、宠着自己的祖父又如何?
婚事最后还不是由不得自己。
要晓得,像是定国公这样的朝臣,皇上不可能这般没预兆地下旨。只怕是他早已与定国公透过气,探过其口风了吧。
定国公要是不满意,自然也有的是法子让皇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去。可是他没这么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皇上做出了许诺。
不然,定国公不可能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孙女嫁给柳园。
一个舞姬的儿子,身后无定点势力不说,连自己母亲到死也没能得个册封,更是不配娶定国公的嫡孙女了。
皇上要让定国公满意,要么是再给他权势,要么是许诺柳园往后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