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看得入迷,一不小心就碰倒了。”
他突然回来,棠惊雨还有些惊魂未定,毕竟她现在在屏风后面脱得只剩小衣和交裆裤,还因为偷懒没穿靸鞋,就这么光脚踩在地毯上。
右手小臂和右腿上的墨迹不好清理,又正好碰上难伺候的人回来,她只好加快清理的速度。
屋里静了下来,就剩她拧布帕的淋水声。
她没话找话:“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忙到晚上呢。”
谢庭钰:“又不是什么大事。”
窄小的空隙处,人影晃动如春拂杨柳。忽明忽暗,乍起乍沉,时而手动时而足挪,细腰婀娜,莲脸生春。
他竟看得痴了。
她继续没话找话:“礼部的人来做什么?”
他:“不过是些返京、面圣之类的礼仪琐事。”
她:“那些舞姬歌女呢?”
他:“盛情难却,都住进驿馆了。”
她:“将来是要把她们养进府里吗?”
前头她问什么,他也只管答。直到问到这里,他却不答,反问她:“你问她们做什么?”
棠惊雨慌乱间惊觉自己僭越了,找补道:“我不过随口问问。大人不必理会。”
“嗯。”他的语气很冷淡。
好不容易弄干净身上的墨迹,有几处皮肤都擦红了,她松了一口气,似有所觉地往曲屏的空隙处望去——只有午后的暖光透过纱窗,轻轻柔柔地铺陈在室内。
她换好一身干净的裙衫走出来。
谢庭钰端正地坐在窗前的乌木灯挂椅上,听着她的脚步声,说:“棠惊雨,你过来帮我揉下肩膀。”
“来了。”她在心里暗骂他真是难伺候。
一走近,才瞧见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分明拿着一条勒帛,她吃惊地后退两步。
“大人,我手笨,不会揉肩膀。”
双腿打着颤,她要扶着一旁的木柱才能站稳。
谢庭钰冷冷地看她:“还要我请你过来是吗?”
她只好咬牙过去。
浮浮沉沉不知几时休。
熏香炉里的香都燃尽了。
夜色降临,室内没有燃灯,一片黑沉。
谢庭钰摸黑穿好一套干净的衣衫,吹亮火折子点燃油灯。
屋内悠悠转亮,摇曳的火光映在木榻上。
棠惊雨赤身躺在二人的衣服上,仿佛被人泼了一碗白粥般,身上是或浓或淡的痕迹。勒帛松了大半,露出一双短暂失焦的眼睛。
第9章
今春的雨水似乎比去年的多。
谢庭钰办完事情回来不过申正左右,雨水淋漓下个不停。
四下晦涩昏暗。
他进里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出来,就见棠惊雨站在桌前斟酒。
轩窗推开,湿润沁凉的风淌进屋子里。
方桌上点了一盏青铜油灯,泥黄光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她斟完酒,又从木架上取来一只完好的油纸灯罩,小心翼翼地罩住油灯,摆动不停的火光瞬间平静下来。
朦胧的橙色暖光如滴在毛边纸的墨滴一样迅速洇开。
“大人,快过来喝杯酒祛祛寒吧。”她招手唤他。
她罕见地殷勤,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他抬步走到木凳前坐下,举起酒盏,将酒悠悠饮完,才把一张船票递过去:“这是明日一早前往灵州的船票。”
她马上搁下酒盏,伸手接来,眉眼间都浸着浅淡的笑意。
“需要李叔送你去搭船吗?”
“不用了。”她摇摇头,语调轻快,“对了,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谢庭钰此刻的心绪犹如一团乱麻。
他收了一封拜帖,当朝丞相的次子贾文菡携其小妹贾文萱,明日要来拜访他,与他闲谈一二。
贾文萱芳龄十六,尚未婚配,此次随行,意欲何为不难猜。
所以他让李达去买明日一早的船票,也是让棠惊雨正好与他们错开。
按计划来说,一切完美。
毕竟如果只到这里,没多少人知道他有过这样一段难以启齿的风月往事。
到了玉京,他会是一个没有妾室通房的身心干净的男人,在高门贵女前更有价值,更能拉拢权势助自己直飞青云。
那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没多少开心的感觉呢?
甚至觉得棠惊雨的笑容非常刺目。
棠惊雨并不清楚他那心思百转的愁绪,自顾自地将一枚鹅卵石圆形的刻字墨玉玉牌递过去。
“这是我最想送给大人的东西。”
她对谢庭钰,有怨恨,有憎恶,有愤懑,但也有感激,有欣赏,甚至还有一点点男女之情的迷恋。
复杂的情感叫人记忆深刻。
她能预想此次一别,便是此生不见。
她希望给这段短暂同行的旅途,留下一个余韵悠长的结局。
故此她拿出自己身上最好的一块玉,去请李达在上面刻了两句诗,诗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