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她躺靠在他的怀里,望着时起时伏的棉毡帘一角,沉思片刻,“我以前也没有完全想明白,如今是想明白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做‘人’的自由与快乐。”
竟是如此深厚的意义。
他一声叹息,拥紧怀里的人,嗅着她脖颈处的馨香,语气沉沉地说:“现在,还是只有去年的除夕夜吗?”
她:“不是。”
他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轻抚她的长发,语调轻松地问:“还有哪些时刻,是让你觉得可以媲美去年除夕夜的?”
她认真地回答:“芦雪庵的日子。”
“……”他顿时沉下一张脸,“棠惊雨,没我的日子你最开心是吗?”
棠惊雨“嗤”的一下笑出声,故意说:“是。”
谢庭钰气得双手使力揉搓她胸前的两只玉兔,咬牙切齿地说:“你一天不气我就不高兴是不是?”
棠惊雨被他弄得有些受不了,急忙扒开他的手,颤声解释道:“还有还有,我还没有说完……”
“快说。”他不肯撒手,只停下手中的动作,“你给我老实一点儿。”
“得知你还活着的时候。”她的嗓音很轻,转瞬就被马蹄声车轮声风声等各种声音掩盖过去,“之后在谢府的每一天,都是。”
她说完,回头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心中情潮漫涌,激荡翻腾。
他低头追着她的唇吻上去。
云情复起,急雨不休。
结束时,他的唇贴着她的耳边说:“蕤蕤,我爱你。”
*
转眼就到了今年的除夕夜。
去年谢庭钰替殿前司的李副将接岗巡逻,今年李副将还恩情,谢庭钰因此多了一天年假。
谢庭钰跟棠惊雨在午间一道去了东宫,还是与那些好友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回到府上时,夕阳已经落了一半。
等二人再精挑细选完一套逛灯市的冬衣,谢府各处已经升起了一盏又一盏的羊角防风灯。
今年不似往年。
出府前,谢庭钰感慨地说:“要说起来,我这是第一次跟夫人逛灯市,过除夕夜呢。”
棠惊雨挽着他的手臂,学着他的话说:“那我也是第一次跟夫君逛灯市,过除夕夜呢。”
他笑,她也跟着笑。
厚重的大门推开,二人一起出门,融入煌煌灯火、人潮人海中。
去过一个永生难忘的除夕夜。
第53章
好良宵。
笙歌醉舞红绸乱, 灯盏流光密如河。
千言万声喧人耳,瓦戏杂技正风流。
高阁里,面前再多的细乐欢歌、美酒玉食,都抵不过轩窗下的红尘风流。
这是贾文萱在席间第五次掀开窗边的棉毡帘, 去俯瞰阁楼外的热闹。
一年前, 她是人潮中天真烂漫的一员。
一年后, 世事纷乱,她的父母返回潭州老家,未有圣上御令不得回京, 贾家荣光不再, 树倒猢狲散。
今年除夕夜的团圆饭,贾家三兄妹是与张家一起享用的。
两个在潮水中起伏的世家,联合起来自保。
贾文萱与张胧明的婚事,正是两家的一份“契约”。
凡尘滚滚, 什么高枝繁树, 都会被历史倾轧。
贾文萱的目光又往上看, 望向天边的明月。
——今人不享旧时月, 今月不照旧时人。
“萱萱?”贾文藏的声音温和地响起。
贾文萱匆匆放下棉毡帘。
“让胧明陪你下去逛逛罢, 就当是消食。”贾文藏露出宛如长辈一般的微笑。
“哥……”贾文萱惊愕地抬头看向大哥, 而后在大哥暗含警告的目光中慢慢垂眸,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好。”
她不喜欢张胧明。张胧明却喜欢她, 闻言立刻高兴道:“大哥放心将萱萱交于我, 我一定教她开心。”
此话一语双关, 两家人听了都十分高兴。
一入灯市,贾文萱就远远瞧见舞团里随着华服舞者一道跳祈年舞的谢庭钰和棠惊雨。
如此热闹。如此欢欣。
歌舞散后,贾文萱见他们往一家首饰店铺走去, 便跟张胧明说自己也要去买些金石玉器。
张胧明连连答应。
一走进店铺里,就见黑漆木柜台前,谢庭钰正从红绸布木盘中挑了一件极为厚重闪耀的金镶红玛瑙手镯,笑吟吟地戴到棠惊雨的手腕上。
谢庭钰成心逗棠惊雨:“如何?是不是很衬你?”
棠惊雨飞眼瞪他,回敬道:“合该衬你。你才是个扑进黄金堆里的俗客。”
“我是。黄金合该越多越好。”他说着,又给她的手腕加多一只手指粗细的黄金手镯。
棠惊雨:“……”
谢庭钰正笑着,忽听身后有道熟悉的嗓音传来:“我要她手上的那两只金镯。张胧明,你给我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