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这样坐下与他相距过近,便弯下腰想将圆凳挪远一些。
哪知埋头看笔录的人率先冷声道:“这个距离就够了。不可再靠近。”
“我只是……”冤枉啊!
“磨蹭什么?”他稍稍侧抬头,冷眼看她,“还要我亲自喂你是吗?”
“不是!”
她立时坐好,端起面前温热的八宝粥,暗含怒气地吃起来。
不过片刻,他就敲桌提醒她:“不准吃这么快。”
话音未落,她吃粥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即便不出声,他的存在也十分灼目。
因此堂屋一静下来,她的脑海里就不断回溯昨夜屈辱风流的缠绵画面。
咬牙心一狠,她打算提醒他昨日在她面前义正辞严说过的话,于是拐弯抹角地问他:“大人,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没有。”他相当平静地翻过一页笔录,有模有样地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倒是听到昨夜起雨,风把窗都吹开了,雨声吵了半夜。”
她真是没想到对方能如此风轻云淡,仿佛昨夜的恶徒不是他一样。
“哦哦。”她垂头丧气地用膳。
“你问这个做什么?”还没等她想好理由,他就给她下了定论,“日后不许打探我的消息,不准生出妄念。”
“我——”
她根本无从解释,解释也会被他认为是在掩饰,于是只好如他所愿地认错:“是。我知道错了。”
在他的时刻关注下,她气愤且缓慢地吃早饭。
吃饱喝足后,谢庭钰让她随自己去书房一趟。
走出正房,她这才得以一窥宅子的布局,三间小抱厦,左右两个耳房,东西各三个厢房,再往前还有空间。
她略落后于他半步跟在他的身后,见了如此宽敞的宅院,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大人,您这里真的没有别的空屋了吗?”
大人头也不回地说:“你好大的胆子,说这种话是要以下犯上查探我的地方吗?”
“没有!我只是好奇问问。”
“不准好奇。”
“是……”
欸,完全不是对手。
进了书房,谢庭钰抽出一张宣纸,提墨先在宣纸上方写下一行小字,随后在小字下方挥笔写了三个大字。
上行小字曰:
灯落苔青地,晦月花下柔怯容。风淅淅,一夜海棠惊雨。
三个大字曰:
棠惊雨。
他一一向她说来,然后问她:“新的良籍需要新的名字。棠惊雨,这个名字你喜欢吗?”
“嗯。喜欢。”她说。平淡地说。
他沉下脸。“你这是喜欢的态度?”
“大人取的名字必定好听,用意也必定幽深。”她诚实道,“只是我看不懂。也理解不了。”
想想也是,她大字不识几个,哪知道这四句词美在何处,哪明白这名字美在何处。
谢庭钰叹息一声。“也罢。你自己记着。先练自己的名字,再多读些书,日后会懂的。”
“大人说的是。”
“我会教你。”
“啊?”她猝不及防地抬头看他,表情不太乐意。
“你好大的架子啊。”他将竹节笔摔进古陶水盂里,“我当年可是殿试第一,还不够格教你是吗?”
她瞧见原先清澈的古陶水盂迅速变黑,连忙摆摆手,小心翼翼地讨好他:“够的……惊雨只是太高兴了。”
他斜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又抽出两张宣纸,一张写道“谢庭钰”,另一张写道“玄之”。
“这是我的名——谢庭钰。”他先指“谢庭钰”,后指“玄之”,“这是我的字——玄之。”
“你可记住了?”他抬手点一点她的额头。
棠惊雨点点头:“记住了。”
其实根本没往心里记。
他再如何,与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个人生中的过客,既然一定要别离,就没必要记得这么牢。
第6章
既然清净门的事情已了,返京的时日也不能耽搁太多,故此谢庭钰吩咐下去,这两日准备程离开锦州。
刘大人听闻此事,连忙送了两位才貌双全的美人到谢庭钰租住的宅院,言之以慰将军近日辛劳和将来路途苦闷。
谢庭钰大方收下,然后笑容温和地问起她们都叫什么,都会什么。
红裙女子叫“红酥”——擅琵琶;绿裙女子叫“绿玉”——擅古琴。
他让她们在书房,给他弹了一个下午的曲儿。
黄昏时分,谢庭钰问了她们爱吃的什么菜,爱喝的什么酒,然后叮嘱管家李达,按她们的喜好设宴摆席。
与她们闲谈风月地吃喝一顿后,又给她们送了不少当下时兴的金银首饰,最后谢庭钰叫来曹子宁,让他安排几位将士,护送她们安全地回到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