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 阔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
谢庭钰抱着手臂垂眸看她,没好气地说:“方才在梅园里,风大雪大的, 只是为了剪个梅枝回来插瓶, 你都能跟只猫似的弯来绕去。如今在这儿温暖的房里, 不过叫你换身衣裳, 就累到不会动了?”
她依旧趴着, 嘟囔道:“我觉得这几套喜服都差不多啊。都好看。都能穿。不用都试了吧……”
实则她心里想的是:好无聊好想逃好想去玩雪好想剪梅枝插瓶。
她这无心的一句话, 直戳谢庭钰的心肺。
他气愤道:“差不多?这里每一件的款形制样、绣纹针线、布料种类都不一样!你跟我说差不多?你这双眼睛都是怎么长的?”
她无所谓道:“就是差不多啊。”
怒极反而冷静了,他平静道:“你那些草才叫各个都一样,也不知道你寻这么多来作甚。”
“哪里一样!”她瞬间有了力气, 恼怒地站起来, “叶片形状、颜色深浅、枝干粗细, 通通都不一样!”
他学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哪里不一样,不都是惨绿惨绿一大片?”
“你这眼睛才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还大理寺少卿呢。”她火大地去解束腰带,“我不试了。”
“好啊。你不试我现在就去叫人把拢翠馆的雪松全砍了。”
“谢庭钰!”
…………
屋里的喧闹透过半开的支摘窗传出来, 守在檐廊下的曹子宁与章平洲默契地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无可奈何。
二人同时摇摇头——又来了。好无聊的争吵。
本月初九。又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
谢府来了一个特别的访客——贾文萱。
谢庭钰闻言蹙眉,合上案件相关的手册,想了想,接着吩咐仆从将人请到会客厅。
他大约能猜到贾文萱前来所为何事。
贾家如今的境况可不太妙。
贾文藏倒是个厉害人物,极有耐心,回京多日却始终悄无声息。
没想到贾文藏这第一招,就是冲他来的。
谢庭钰才踏进会客厅,贾文萱即刻放下手中的热茶,两眼亮晶晶地追到他面前,脆生生地喊:“谢庭钰——”
谢庭钰稍稍愣住,退后一步,朝她友好地点了下头:“三小姐请坐。”
“不用。”贾文萱双手背到身后,笑吟吟地看他,“外面下着这么大的雪,我还要特地来见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庭钰温和地笑笑,略带警惕地看她,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她忽然娇羞起来,低头看向他衣摆下方那片翻涌的云浪银绣纹,嗓音含笑地回:“你之前重伤不醒时,我就跟娘亲说过,如果你能好起来,就同意让我嫁给你。如今……而且我大哥也答应了。”
说着,她扬起一张双颊泛红的桃花脸,定定地望着谢庭钰,继续说:“我大哥都答应的话,贾家上下没人敢反对。你说过虽然喜欢我,但不接受入赘,如今没关系了,我可以嫁给你了。”
谢庭钰目光震惊地看着贾文萱。
是时,庭院深深风雪重,呼啸声冷锦衾寒。
见谢庭钰半晌不吭声,贾文萱还以为他是太过高兴还没有反应过来,笑着去拉他的手,晃晃他的手臂,问:“你怎么不说话呀?”
他叹然地笑出声,然后抬起右手捋下她的两只手,态度疏离地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三小姐,你真是有位好大哥。”他说。
“谢庭钰,你什么意思?”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沉了下去,“你知道不用入赘就能娶到我,是一件多么有荣幸的事情吗?若不是你对我舍命相救,贾家根本不会这么便宜你。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我不会娶你的。”谢庭钰的语气尽量温和地说。
贾文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惊愕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贾文藏能让你来,说明你是一点儿都不清楚这玉京发生了什么事情,贾家又出了什么事。”
“你胡说。贾家能出什么事。”
“贾年丰之所以冒死绑架你,是因为他身上背着凉州军饷贪污案里的两条人命,由于怀阳铁矿矿场出事而跟着东窗事发,他想寻求你爹的庇护,结果这次,他被你爹放弃了。故此他才怀恨在心,要用你的命来威胁你爹。”
“我爹不庇护他是对的。他一个远方亲戚,犯下这么大的事情,还想连累我们贾家吗?”
谢庭钰静静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贾文萱。她在说“我们贾家”的时候,完全没有把贾年丰放入其中。
谢:“你真以为,你爹跟贪污案和矿场没有关系?”
贾:“我知道我爹位高权重,京中想拉他下马的人不在少数,可我没想到你一个大理寺少卿,竟然也和他们一样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