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泽送了杯酒入喉,微微蹙眉。
这事儿听来的确有几份蹊跷。上一世,她竟从未留意过宋时文这个人……
明月凑上前,又贼兮兮道:“想必大姐姐已经听说了,宋家要将个表姑娘塞给谢西楼做贵妾,我这里能挡着一时,也防不住他们从旁打别的主意啊。既然他已经是太子一党了,咱们查清楚他背上的命案,当算得上是未雨绸缪吧?”
她把替咬金报仇这事儿,说得特别大义凛然。
明泽难免被逗笑了,伸手戳了戳明月的眉心:“小滑头。一张嘴全用来哄着姐姐了,怎么不去哄哄你那郎婿,我看世子爷倒是巴不得为你鞍前马后呢。”
明月犹豫一瞬,故作不在意地笑道:“那到底是他的母舅家,而天平另一方不过是我的婢女,只怕便是有什么真相,谢二也不愿寻到了。”
明泽听到这话一怔,继而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五妹妹看别人的事都能通透机敏,怎么到了自己头上,反而迷糊呢。
她分明,早就是天平上最重要的砝码了。
……
郑五郎摇摇晃晃出了酒肆,打个臭气熏天的酒嗝,便从腰间数出几个沈郎钱,往摊贩那里买了几个肉饼子,油纸一裹往家去。
他在这花街柳巷躲躲藏藏,也过了快有一月。
如今身上的银钱见底,想必,家中幺妹儿也该被赌坊抓去抵了债资,他便可平安回家歇息几日了。
郑五郎哼着小曲儿,两颊酡红,只盘算着给老两口丢一块肉饼哄哄,幺妹儿的事也便过去了。
待他走到破旧的小木门前,抬手正欲推门而入,却发现那上头竟然落了锁。
还是一把大铜锁!
郑五郎一下子醒了酒,双目圆睁,连门带锁反复侍弄,摔得“哗哗”作响。
隔壁门打开,一老妇极不耐烦地探出半个头:“吵什么吵,那户都卖出去了,你扒拉门是想进去偷呐?”
郑五郎不可置信凑上去:“卖出去了?谁卖的?这是我郑家的老屋!”
老妇瞧见他活像是见了鬼,怪叫一声,径直摔上门跑回屋去,哭天抢地地唤着“当家的”。
郑家五郎不是都死了吗?上月,她还看见老两口在门上挂了白呢!
青天白日的,可真是见了鬼了。
郑五郎被摔了一门板的灰,骂骂咧咧两句,又踉跄回了自家墙底下,打算翻墙进去瞧瞧。
他才二八年华,却因成日偷懒、喝酒赌博玩废了身子,连个一米多高的夯土墙都撑不住身攀上去。
过了约莫一刻钟,郑五郎终于气喘吁吁坐上墙头。
他正要跳下去。
墙下忽然有人开口搭腔:“敢问,这是从前做行脚生意的郑家吗?您莫非就是郑奇唯一的儿子?”
郑五郎眯着眼打量过去,那人体格肥硕笑呵呵的,穿的是富贵人家才用的绸缎,拇指上头还戴着个成色不差的扳指。
郑五郎眼头亮了,忙答:“是,唤我郑五郎便可。”
来人拱手便笑道:“我家老爷想请五郎进府一叙,看看有没有机会,将从前合作的凉州生意再拾起来,共分一杯羹。”
郑五郎心里头激动又雀跃,面上却还装的冷静。
从墙头滑落下来,探问:“你家老爷是……”
“正乃当朝副相——宋时文,宋老爷。”
……
虞家西院门前,一对儿老夫妻闹得正欢。
陪房妈妈匆忙禀了大太太程氏,不一会儿,便得了程氏允准,要将这对闹事的老两口请进门去。
那妇人一听要进门,便抱着门外的柱子一屁股坐下来,痛哭流涕起来。
“我可怜又苦命的女儿啊。人家虞家大爷如今是出息了,只等着与尚书府议亲,全然忘了当初是如何花言巧语、满口承诺,骗去个黄花闺女的身子啊!”
这会子工夫,门外已经聚了不少百姓。
左邻右舍的官宦家也都伸长了耳朵在听着。
陪房只怕传扬出去说不清楚,拉下脸怒道:“你这黑心肝的老妇,可莫要满口胡言攀扯我家大爷!”
那妇人猛地从地上坐起身,撒泼大骂:“谁攀扯了?啊?你回去问问虞家大爷虞明瑾,去年春日里,是不是强行要了我家青杏?你看看他听了青杏的名字,再敢不敢这般硬气!”
陪房听到“青杏”二字,脸色不是很好。
当年大姑娘私下里摆平此事,大太太没少打探,还嘟囔过一嘴,嫌姑娘手段太柔和,给瑾哥儿留下后患。
如今一瞧,可不就是个心头大患嘛。
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事儿只怕明日就能传扬到尚书府耳中。
陪房将心一横,命左右两路婆子上前,将老两口从胳膊肘一架便抬回了西院。
大太太与三太太正在前厅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