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没分家的时候,大房和三房就没沾过老太太的光。如今都分了家, 自然更不指望。
只要大嫂从中搅和搅和,老太太纵有算计,也得衡量一番。
周氏暗自叹了口气, 嘱咐明澈继续做自己的事,带着丫鬟去了前头会客。
姚老太太没见到明澈, 面上略有几分失望。
她对着三太太倒也不含糊, 开门见山道:“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原是跟我提过一嘴,说明澈这孩子瞧着不声不响,却是个有大才的,这般跟着家里的姑娘们从了水字辈, 总归不好看。”
“他生前便为明澈择了一个‘琮’字,依我看,便趁年前将名儿给改了,往后上了族谱宗谱……”
原来是奔着明澈前程来的。
从前,因着老爷是庶出子,她用尽了手段不叫两个孩子从玉从水。这会儿却又扯着老太爷做遮羞布了?
周氏皮笑肉不笑道:“两个孩子使唤十余年的名字,早便习惯了,哪儿用得着再大费周章的。再者说,单单明澈改回去从了玉,明月呢?也没跟着从姑娘们的水字辈不是?这兄妹俩关系一向好,明澈定然不愿意为个称呼,叫他妹妹伤了心。”
姚老太太一脸讪讪,显然是忘记了明月这茬。
但她向来脸皮厚,也沉得住气,默了片刻就顺着周氏的话退让:“这也没什么难的,明月毕竟是高嫁,从水若挑不出好字,便跟着明澈从玉也使得。我看呐,连音都不用改,就唤作‘明玥’如何?”
周氏觉得老太太怕是失心疯了。
转念一想,又明白了她为何愿意让步至此来拉拢。
老太太今年六十有五,眼瞧着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她是怕擅作主张分了家,可分出去的西院却越过越好,东院两房扶都扶不起来,到了地底下没法跟老太爷和虞家列祖列宗交代。
呵,原来她也有怕的时候。
周氏不接话茬,姚老太太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正欲再问,外头传来大太太的声音:“哟,老太太说要公布好事儿,就是给明澈和明月改名儿?那咱们瑾哥儿也升了射声校尉,明泽又是东海王妃,老太太打算给个什么好呢?是将东院换给咱们住,还是直接将那两房撵出门去?总不能,什么表示都没有空手套白狼吧。”
大太太跨进门来,笑盈盈和周氏打个招呼,便坐在她上首。
明瑾也在后头跟着,面上瞧着沉稳,实则竖起耳朵在听她们打机锋。
他比起从前多了几分男子气概,只是一回到内宅,还是喜欢凑在女人堆里,听听“稀奇古怪事”。
姚老太太一瞧这架势,便知今日怕是拉拢不成了。
她也不接大太太的问话,只笑呵呵问了明瑾几句当值的差事,顺势道:“那李尚书家的姑娘,出身好模样好,是最看重门风家规的了。瑾哥儿往后可要仔细着在外头的声誉才是。”
虞明瑾一一应是。
大太太程氏免不得撇开头,翻了个白眼。
只要老太太不在,他们西院的门风清正得很呢!
……
天儿一日日凉下来,眨眼就是橙黄橘绿时候。
靖安伯爵府总算绘制好了完整的《神器谱》,通过二太太赵若芙,转交到了东海王府。这是他们的一腔诚意,余下的,便要等着王爷定下日子约见了。
明月为此亲自来寻了虞明泽一趟。
一则,是想看看大姐姐会不会建议七殿下重用靖安伯;
二来嘛,她还想请姐姐帮着查一查,当年宋家和郑家究竟因何起了矛盾,竟然闹出命案。
这是过去许多年的旧事,凭她如今的能力,怕是查不出有用的线索来。
东海王府占地甚为广阔,当初营建时,便特意留出西边三分之一大小的地界,专程为王爷修了座山水园子,里头囊括田舍、荷池、溪流、花田、栈道等造景。
陛下说了,七殿下身子弱,有山水风光相伴,叫他病情也能好转许多。
虞明泽今日便是在山水园招待明月。
茶房外是野鸭湖,湖边有竹林。丫鬟们送了风炉茶水和干果糕点进来后,便远远在湖边守着。
四下无人,明月便放心问话:“大姐姐,得了《神器谱》,七殿下还会用靖安伯吗?”
明泽笑睨她一眼:“殿下并非短视之人,火器营交到赵士祯手上,才能变成有力的杀器。既然要拉拢靖安伯府至同一战线,这点信任,殿下还是肯给的。”
况且,比起前世的不情不愿,赵士祯这一世已经算足够有诚意了。
他双手奉上毕生心血,那东海王府自然也不会辜负。
虞明月松了口气,转而又提起咬金父亲与宋家的事。
“宋时文当时正值擢升前夕,若说是失手闹出人命,我可是不信的。咬金她们家虽住在京中,做的却是行脚生意,主要贩卖老家凉州武威一带的酒水、熏醋和秃头麦之流。郑家这生意,怎么会碍了宋家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