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汐如今有着身子,虽才满三个月,却因太子“宠爱”,坐了步辇跟在后头。
下了辇,她双手扶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有几分藏不住的扬眉吐气。
自从有孕后,殿下对她百依百顺,连母亲都对她温柔了许多,是从前从未见过的样子。
三妹妹总说,母亲被父亲逼得左了性子,说的话不可全听;近日又总是满含酸味儿的,暗示殿下不值当托付。
好在她一句也没信。
她虞明汐能有今日,全靠了殿下和母亲啊。
一群人相继见礼,寒暄起来。
东西两院虽说分了家,也因此闹到御前,叫老太太失了脸面。可今日过来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姚老太太也想借机瞧瞧,西院两房过得如何了。
若能事事不如心意,她也好顺气儿些。
可惜,她那点盘算终究落了空。
三太太本就是通透人;
那大太太被明瑾成日念叨着,竟也能放宽心,有滋有味地跟着乐呵两声。
最憋气的是,她这么大年纪的老婆子,还得遵循礼制对着明月一个丫头行礼,尊称一声“世子夫人”。
但也实在没辙儿。
按例,国公府世子视同从一品,其正妻乃是朝廷命妇,享同“二品夫人”诰命。虽说比不得明泽的亲王妃待遇,但碾压东院,却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姚老太太只在做媳妇的时候,才被请封过四品恭人的封号。
后来,老太爷官儿越做越大,却是不肯再给好处。被老太太缠得紧了,还说:“日后,再请陛下为你诰赠个三品淑人。”
诰赠是针对死人的。
老太太险些没气个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说话间就到了开宴时候。
今日却与寻常不同,先上了几样酸咸小食,和一道羹品——奶房玉蕊羹。
老太太牙口不好,吃不来那些个酸倒牙的东西,倒是爱用这味羹,索性多喝了两碗。
二太太也跟着用了一碗。
碗才放下,两人就捂着肚子叫嚷起来。
虞明汐登时绷紧了身子,怒目望向明月:“你、你们对祖母和母亲做了什么?”
若非她从小喝不得羊乳,方才是不是也中招了?
明月也不甘示弱:“没想到,二姐姐今日寻上门来,竟是来找妹妹的不痛快。”
借着和人争执的时机,她脚底下使劲儿踹了踹谢西楼。
谢西楼腿上吃痛,面上却分毫不显,起身一甩袖子,将那份无色无味的毒药撒在吃了一半的酸咸小食上。
随后,十分上道地将明月护在身后:“侧妃这话,是要替太子与宁国公府为敌了?”
虞明汐倒还没有那份胆量,扑去二太太身边抹眼泪。
很快,专为七殿下诊治的薛老神医就被请了过来。
薛老爷子鹤发鸡皮,已过古稀之年,得了萧珩的授意,还得陪着世子爷演这一出好戏。
他挨个儿把了脉,又一一验过桌上吃食,断定虞家人是中了毒。
于是,惊慌失措的大太太、满面担忧的三太太几人,各自被发了一枚没甚大用的山楂丸;
老太太和二太太则是止泻收敛的药丸;
唯有虞明汐不同。
薛神医抚了抚胡须,深深瞧她一眼:“侧妃这毒用量少而精,至少已中了月余,还须提防着日常饮食呐。”
……
有薛神医亲自出马,虞明汐捡回一条命。
只是腹中胎儿受了侵害,已经坐不稳,即便用药强行生下来,怕也是个病秧子。
外头风言风语传着,说虞家四个姑娘嫁入皇室,怕不是得罪了哪个眼红的,竟想造个灭门案出来。
姚老太太这一下午出恭虚脱,躺在床上,哭起来都是气若游丝的。
“唉,都是儿女债啊……”
二太太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顾念着明汐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挣扎着爬起身,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你听我的,立刻回东宫去。你是太子殿下当成宝护在手心里的,先前言官们论罪于你,不也被殿下压制下去了?你这一胎,必得他亲自来保。”
虞明汐晌午听过薛神医的话之后,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见二太太还这幅打算,她脱口问:“可若是殿下下毒呢?”
这一瞬,她脑海清明,将三妹妹一月来的所有异常捋了一遍,便得到了答案。
是,就是殿下想要杀了孩子,甚至杀了她。
二太太闻言惊慌起来,手底下也没个轻重,几个巴掌抽在明汐的嘴唇上。
“你胡说什么!你是宫中亲封的侧妃,又是皇后养女,谁敢要你性命……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跟殿下耍小性子了?即已出嫁,便该以夫为尊——”
虞明汐听厌烦了这些话。
她打断二太太的喋喋不休,木着一张惨白的脸,哽咽问:“回去后,若女儿丢了性命呢?娘可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