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瑾默默听着,出神看向太太屋中一盆快要干死的水仙。
那是大姐姐送来的。
盛夏天热,水仙干枯发黄,太太还当是死了,只打算着扔了。但大姐姐曾告诉他,只要留着水仙的种球,晾晒干燥,待到秋日,它就又能开花。
想到这儿,明瑾哑着嗓子开口:“寻差的事,就按老爷说的办,我没什么意见。”
“那盆水仙,太太若不要了,便送我吧。”
……
七月二十五,明月一行人启程前往湘州。
再过两日才是处暑,这一路上恐怕少不得热气,三太太便嘱咐人多带了几身清凉的罗衣纱衣,又给明月在车上备了竹夫人,小糕点和解暑的饮子。
谢西楼已经在西城门口候着。
此行,他是扮作了出门做生意的富商。
为免湘州那头有所察觉,他手下的北府兵精锐都以镖局压货的形式跟在后头,虞家的车驾周围,则留了四个身手不凡的武婢。
虞明月撩开竹帘,瞧见前后左右,四个板着脸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小丫鬟,默默又缩回脑袋。
周氏笑道:“怎么,嚷嚷着要出门的是你,真出来反倒蔫儿了?”
明月摇摇头,揽住周氏的臂膀,小声咬耳朵:“娘,你肯定也看出来了,谢二此番要干的事定然危机重重。要不,咱们一进入湘州地界,还是跟他分道扬镳算了?”
周氏哭笑不得,伸出食指点了点明月的脑壳。
车窗外,忽然传来谢西楼凉凉的嗓音;“五姑娘要半路反悔,与镖局解了契约,可得双倍赔付才是。”
虞明月:“……”
贼东西,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第17章
因着此行带了女眷,路上行车慢一些,到达湘州已经是五日之后。
谢西楼早有准备,提前命人打点,在岳麓山下寻了几处别院。靠左的两进院僻静,便请三太太带着明月、漱玉并几个武婢住着;谢西楼与二爷虞明澈同住她们旁边;最大的两路三进院则塞满了乔装打扮的北府兵。
明澈很快察觉出不对劲。
这位宁国公世子是不是对他妹妹太关照了一些?同行这么多人,他那双眼睛恨不得长到明月身上似的。
这可不行。
他妹妹才十三岁!
虽说有的官宦人家小姐出阁早,可他们家舍不得,还想多留明月两年呢。
虞明澈蹙着眉头,气势汹汹找上门去。谢西楼似乎料到了对方会来寻他,还像模像样叫决明煮了湘州本地的八宝擂茶,请人坐下一道品茗。
不等虞明澈责问,谢西楼先开了口:“二哥是为五姑娘来的吧?”
虞明澈怔了一瞬,略带几分尴尬道:“虞家如今式微,且世子爷长我三岁,可万万当不起这一声二哥。”
谢西楼挑了挑眉梢。
这是替他妹妹嫌自己老呢。
他也不气,笑呵呵继续逗着正经人:“二哥莫担忧,日后自然当得起。”
虞明澈:“……”
见人沉默了,谢西楼这才搁下茶碗,满面严肃道:“虞二爷的心思我明白,但也请二爷……和周太太安心,谢西楼绝非那等浪荡子。”
“先前谢家在京中处境尴尬,陛下又亲自过问了我的婚事,才会叫诸位误解。但如今形势已变,骠骑将军之女成为准太子妃,陛下有了旁的打算,便会乐意促成宁国公府与东海王府站在一处。”
“我已请示过陛下,待这趟差事办好,便能请母亲上门提亲。”
虞明澈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砸到懵滞,缓了小半晌,才喃喃:“世子……竟,真要以五妹妹为妻……”
谢西楼抬起眸子,无声默认了。
明澈想了一会儿,正色道:“你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将来必定肩头担子不轻,要寻的世子妃也该是擅于驭下之人。可明月她却非那般性子的人。”
高门培养主母,自幼便得人情练达,女子八雅一刻不敢松懈。可他的妹妹,却只是被家人纵着长大、有几分聪慧的小姑娘罢了。
他不认为,明月能担得起国公府未来主母的名头。
谢西楼垂眸轻笑,再看虞明澈时,眼中却多了几分轻松促狭:“我倒觉着,五姑娘这样的性子,正适合做宁国公府的世子妃呢。”
这回,不等虞明澈再问,谢西楼便老狐狸一般开始投其所好,试图拉拢他:
“前些日子,我得了几幅龚宽的牛马飞鸟画,另有一副毛延寿的人物图,并蔡邕隶书两帖……只可惜我是武将,不像二哥,考中四大书院之首,这些字画到你手里,才不算辱没。”
虞明澈听得两眼放光,不禁咽了咽口水,忍着好一会儿才蚊子哼哼:“不、不可,这般名家大作,世子能借我瞧两眼……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