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件事,虞明泽有些头疼。
“是四太太不甘心,今儿亲自送来钱引,当着祖母的面状告大房也放了印子钱。只可惜,那点空子太太已经补全了,反倒叫祖母高看了两分,打算将掌家权暂且就交在我手里。”
这本该是一桩好事。
奈何,姚老太太紧跟着又提起了二姑娘三姑娘的婚事。
东宫侧妃和孺人的人选已经呈报上去,陛下和皇后也都点了头。只是如今太子妃迟迟定夺不下,家里两个妹妹过门便要晚上一些。不过,也拖不得太久,总归到了明年春夏,就该出阁了。
到那时,她作为家中长姐,总不好嫁到两个妹妹后头,叫外人笑话太傅府没规矩。
“祖母提起这些倒是表情和善,只不断旁敲侧击探问,我近日是否与七皇子有些联络。我怕她起了旁的心思,做些多余的事。”
虞明泽将老太太的盘问学给明月听了,无奈叹气。
明月却来了精神,撇下喝得干干净净的碗,盘腿坐在榻边:“这事儿说来也简单。七皇子如今身娇体弱的,他母妃淑妃虽贵为四妃之首,也早已仙逝。这要是嫁过去,不仅不必再看大伯母眼色,还不用伺候婆母呢。”
而且,原著中,七皇子很快就会得封东海王。
就他那身子,若是撑不住驾鹤西去,那大姐姐就是潇洒多金的老王妃了。
她到底不敢将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说出口。
轻咳一声,眨巴着眼道:“七皇子对大姐姐的心思……自是不必分说。我瞧着大姐姐倒也不讨厌他,何不考虑考虑?”
虞明泽听得耳根子一热,嗔怪地瞧一眼明月,复又垂下眸。
她倒是也曾起意,借着萧珩,彻底脱离上辈子会面临的危险。
怕只怕,萧珩所图不小呐。
第11章
虞明泽又梦到了前世。
虞家倒台正值深秋,萧萧落木中,府中下人们争相逃亡,几位太太搂着妹妹们,悲泣隐没在官差的厉喝声中。
那日,太子……不,是已经登基的萧仁光许她出宫,最后去见亲眷一面。
她钗环未戴,衣冠不整,慌慌张张奔去寻母亲他们,连鞋都掉了一只。因而也就没有留意到,萧仁光竟一路跟着她,享受地看她与母家抱头痛哭,骨肉分离,从此再无翻身之日。
他眉眼间拢着的阴鸷,这一刻终于散去,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
他说:明泽,你只能被朕折了翅膀,做一只笼雀。
虞明泽蓦地从梦中惊醒,靠坐在床前缓了半晌,才发觉已是满头冷汗。
青锁擎着一盏莲花座瓷灯进来,见状,忙倒了杯水递来:“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她抱着茶盏,将杯中水缓缓饮尽,直到觉着头脑清明,灵魂归位了,才将杯盏递过去,抿唇笑着:“无碍。去睡吧。”
灯灭了,稍间里重归黑暗。
虞明泽平躺在榻上,缓缓睁开了眼。
这个噩梦,叫她忆起了一些陈年旧事。
当今褚皇后并非元后。
先皇后赵氏出身高贵,母族是前朝门阀大家,因拥立太祖而得皇后之位。只可惜,这位赵皇后身子羸弱,诞下太子萧仁光之后,便血崩而亡。
当时,正值姑母风光之时。
鲜有人知晓,姑母能够晋封为贤妃,并非得陛下宠爱,而是因她发现六宫主殿掺入了过多水银、朱砂和白铅等有毒物质,才会叫妃嫔难以诞育子嗣。即便是生下的孩子,也活不长久。
那件“六宫贪腐案”查到最后,只草草杀了一批工匠、管事,便封口再也不提。
倒是后宫佳丽们因此受益,一个接一个的平安诞下皇子公主;
就连赵皇后亦是如此。
然而,萧仁光却不知听信了何人谗言,坚定不移的将姑母和虞家当作杀母仇人。
萧仁光若再登帝位,当是不会放过虞家任何一个人的。
那她便只好如五妹妹所言,去借萧珩的力了。
倘若萧珩真有不臣之心,倒是件好事。
……
入夏之后,建康城内便没怎么下过雨。
今儿一早起来,天边阴云密布,祝嬷嬷念叨着要落白雨,赶着两个粗使丫头去收晾在院中的山货。东西收完没多久,果真噼里啪啦地砸下一场暴雨。
虞明月趴在窗前的弥勒榻上,一边瞧着雨势,一边冲外头嚷嚷:“嬷嬷,我想吃锅子了。”
下雨天和火锅最配!
嘿嘿。
外头祝嬷嬷笑呵呵应了一声,从筐子里挑拣着新鲜的菌子,开始忙活起来。
不远处,咬金撑着一把伞匆匆过来,袍子下摆全都打湿了,也浑不在意。她从窗口瞧见明月,忙小跑两步隔着窗扇递话:“姑娘,我方才路过二房院前,瞧见三姑娘蹲在外头哭得伤心,连把伞也没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