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瑾揉了揉眼,瞧见明泽竟坐在里头,脚下不由后退一步:“大姐姐,你、你和五妹六妹怎么也在明璋这儿……”
明泽瞧见弟弟那副怂样儿都懒得搭理。
还是明月笑着搭腔:“前阵子,宫里的徐嬷嬷考校过我和大姐姐的功课,责备说还差了许多火候。今儿趁着三位哥哥研学,我们也想旁听,好涨涨学问。方才三哥哥他们已经应了,大哥哥可愿意?”
虞明瑾哪儿敢不愿。
连忙乖巧坐在明泽身侧,学得比平日都用心三分。
研读讨论,将近一个时辰后,四太太派了春生进来送些茶水小食。
春生虽是三爷的书童,身契却在四太太手里握着。因而,三爷这头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四太太都能通过这小眼线知晓。
这会儿,趁着春生进来,众人热热闹闹吃喝闲聊的工夫,虞明澈起身靠近书案前的边几,用袖中的小刀划破褡裢皮子,露出暗袋里的账目。
见果真如明月所言,他眸色暗了暗,将褡裢故意撞到地上,薄薄的账册便从里头飞出来,落在了六姑娘虞明淑的脚边。
明淑到了今秋才满十岁,跟家中兄姊都差着岁数,玩不到一处。
四太太呢,一心盼着儿子能为她争光,待这个女儿倒也不差,只是不常陪伴左右。因而,十岁的小姑娘在这个家里,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这会子,戴着金项圈的明淑弯身,将账册捡起来,乖乖捧着递给明璋:“三哥哥,你的……”
明瑾笑嘻嘻凑上去,抢先一步夺了账目,笑道:“让我瞧瞧,你三哥哥藏了什么好东西。”
说完,他翻开瞧了两眼,脸色登时煞白。
这东西他可太熟悉了。
昨儿去太太房里,从碧纱橱内翻出来的账册也是这般。原先他还不懂,后来太太和大姐姐闹起来,才偷听到竟是朝中禁止的“行滥钱”。
怎么四房也藏了个掉脑袋的事呢?
虞明瑾一脸惊恐地看着明泽,下意识将账册交到她手上。
明泽顺势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沉下脸将账目重重扣在桌上,责令三爷那书童先出去。
春生得了明璋示意点头,慢吞吞退了出去,掖好门,便一溜烟儿跑去前头三槐堂给四太太报信儿去。
明璋这里,还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不知大姐姐瞧到什么,这般怒火?”
明泽不说话,只将账目递到他手上。
虞明璋接过来只草草翻看两页,待看清上头的巨额数目,以及每份文书底下母亲的印信,整个人便惊怒交加,脸黑的堪比灶膛里的炭。
接下来的事儿,便得交给四房关起门来处置了。
虞明泽率先起身,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半晌,叹了口气:“明璋,你是个有大前程的,趁这事儿还没闹出家门,可得快些处置妥帖才是。”
明璋早已不复谦谦君子的模样,忍着怒气点点头。
“大姐姐放心,母亲欠下的,总不能拿咱们兄弟的前程去还。”
……
四房到底是声势浩大地闹了一番。
原本是四太太和明璋母子俩关起门来在吵。明璋这孩子,往日里瞧着对谁都温文有礼的,但要牵扯到他的前途,那就换了一副模样。
四太太从未见过儿子这般愤恨,也从未见他极尽恶毒之词来指着鼻子骂过谁。可偏偏今日,她被这么对待了。
四太太没忍住,扬手给了明璋一巴掌。
等四老爷虞青川匆匆忙忙告了假归家,一进屋内,便沉着脸给了四太太两巴掌。
七八日之后,虞明泽这里所有的账目清点完毕。
大房当初的漏子早已补上了,四房那捅了天的窟窿亦然。
“听闻四叔母挪用了公中将近万两银?这么大一笔数目,全都放了印子钱,应当赚取不少吧,怎的还昧下不还了呢?”
花厅内,明月与明泽相对而坐,正享用着祝嬷嬷刚做好的凉浆。
酸酸甜甜的酒酿在井水里冰过,撒上些桂华碎和果干,便是十足开胃。
明泽已经用过一小碗。
她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笑道:“四叔父的上峰调动,腾出空缺来。许是叔母从母家得了消息,打算在背后使力气,便将那万两银花了去。”
明月眨了眨眼。
可没听说四叔父擢升的喜事啊。合着这万两银花出去听个响?
她心疼地摇了摇头:“那公中亏空,四叔母如何填上的?”
“听老太太说,是变卖了一部分嫁妆里的田产、铺子,再加上印子钱得来的三分利,也勉勉强强凑齐了。”
这又是何必呢。
虞明月狠狠咬了一块寒瓜,囫囵问:“祖母方才将大姐姐叫过去,就是说这些?没有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