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亲弟弟,活活逼死了一位好姑娘。
明瑾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瑞芝轩伺候的丫鬟,比她和五妹妹加起来的都要多。他自小就无心学正统经史,却愿意跟着二叔念一念那些个香词艳曲……
从前,每次明瑾闯了祸,她总会在太太的责备中反省自己,觉得是自个儿当姐姐的没管好弟弟。
如今,她却不这么想了。
太太纵容儿子,舍不得叫他委屈一星半点。
那便只好委屈太太了。
……
虞明瑾浑身湿透着,从瑞芝轩被婆子们架回了青箱居。
他一对上大姐姐的冷眼凝视,立马就酒醒了大半。昨夜与狐朋狗友们醉酒,回到家确已近清晨了,因而犯错那事……他并没忘记。
“今儿一早下了雨,正撞上青杏姐姐在园子里取水。我看她衣衫都湿了,小衣都……”虞明瑾在那双怒火冲天的眸子凝视下,连忙住了嘴,委屈道,“大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就别告诉母亲和祖母了,可好?”
虞明泽不由冷笑。
他还知道这是错事。
他却不知,仅凭方才这短短几句话,老太太和太太那里,青杏便浑身长嘴也分说不清了!
“这时候想起息事宁人了?”她反手给了弟弟一个巴掌。
虞明瑾哪里吃过这种苦头,瞪圆了眼怔怔看着明泽,不敢相信,这就是从小疼他到大的亲姐姐。
明泽深吸一口气,严肃道:“你可知,青杏今晨投了井。若非……银环路过相救,你可就背上了一条人命。”
虞明瑾吓得磕磕巴巴,腿都软了。半瘫在地上,抱着他大姐姐的腿:“青杏姐姐怎如此糊涂……这、这可怎么好?”
明泽听到这话,忍不住又给了另半张脸一巴掌。
“糊涂的人是你!”
虞明瑾此刻已经完全被两个巴掌震慑住了,懵懵坐在明泽脚边,愣是不敢再动她衣裙半分。
明泽顺了顺气儿,总算愿意给他个机会:“为青杏着想,此事帮你瞒着倒也不是不行。”
“待会儿你回去,换身衣裳,去太太屋里头走一遭。这几日家中账房事务交接,太太有两笔账目未曾分算清楚,应当就放在碧纱橱内的仕女图后头。你将账目取来,此事我便帮着保密,还能将青杏的身契要过来,保她一命。”
大太太在碧纱橱内藏了一处小暗格。
前世虞家倒台流放,太太怕委屈了明瑾过苦日子,特意唤她去暗格里头取了钱引来。她那些放印子钱的账册便一道放在里头。
太太从不防着明瑾。
这般也好。
大房在账目上的漏子便能补回来了。
虞明泽快速在脑中盘算着,该如何去问老太太要青杏的身契,还有如何逼着四房露出马脚,补齐账目亏空。
明瑾忽然疑惑问她:“大姐姐,为何……要取来青杏姐姐的身契。只要我们都瞒着,她还如原先一般,在祖母院里做事不好吗?”
虞明泽冷觑这个蠢货:“若有万一,被太太她们知晓,你猜太太为了护着你,青杏的下场会如何?你呢,又能在这个家护得住青杏吗?”
虞明瑾涨红了脸,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泽只觉着累了,扶着额角道:“去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还有太太料理这些事了。”
“明瑾,往后大房再有事,便是你自己扛。”
……
晌午,大房院里闹成了一锅粥。
明月始终挂心着,派了咬金出去打探,没一会儿便将消息带回来。
“姑娘,听说是大太太丢了什么账册,怀疑到四房头上,正骂得欢实呢。大姑娘带人去了一趟,将德蔚堂伺候的下人全都撵出去,也不知与大太太说了什么,此后便消停下来没音儿了。”
账房糊弄鬼的事儿,明月也听说了。
大姐姐只怕是借着青杏的事,拿捏了大太太的软肋。
她放下心来,开始用祝嬷嬷刚给弄好的一碗冰雪冷元子。
这时节,三房才刚刚开始用冰。三太太早知女儿贪凉,特意吩咐底下人,只许她用一些碎冰。因而今日这冷元子只将黄豆粉加糖搓成了小团,筛了一层细雪似的冰碴,搁在井水里凉着。
即便如此,明月也开心得花儿似的。
到了后晌,日暮西斜时。
咬金兴冲冲打廊下进屋,小声禀报:“姑娘,大姑娘过来了。”
明月弹起身,鞋都没穿好就往外去迎,险些被绊倒。
虞明泽连忙将人扶住了,嗔怪道:“小心些,再有天大的事,我这不就进来了嘛。”
明月笑着挽上去:“大姐姐快说说,如何了?”
明泽没说话,只笑着回首,从青锁手上接过泛旧的身契文书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