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臂弯挂着食盒,冲众人微微点头,快步奔了过来。
兄妹两人坐在一起,阿鸣低着头吃饭,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
满鱼叹道:“这里的路那么难走,她天天都来送饭吗?”
“是啊,她说她哥哥要用脑子,又要使力气,怕他吃不饱。”
满鱼侧目看他,说:“你呢?吃得饱吗?”
分到下面的钱粮一层层盘剥,到他们手里的都少得可怜。
今天的午饭是糙米饭,蒸了白薯,拌在一起,只有一盘炒野菜,也不见什么油腥。
满燕没有像往常那样贫嘴,说:“我算是清闲的,也不用吃那么饱。况且我只是来待上几个月,河堤修好,我就功成身退。可是他们呢,永远要和沙土为伴,却吃不好睡不好。”
“小燕,这不是凭借谁的力量就能一下改变的。”
“我知道。”两人在土坡坐下,目光所及之处杂草不生。
满燕说:“爹因为反对淳丰新法被贬,新法施行了数年,不知是鞭长莫及,还是……爹本来就是对的。”
满鱼的脑袋往他身上一倒,说:“你还是少想一些,你想知道,就去问他。至于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满燕笑说:“这次我回去,你可不能再嫌我烦了。”
“哎,你就非要一直说吗?我也不过是那么一说,你就要听到心里去。”
满燕靠过去,故意挤了他一下,说:“也没有什么热闹好看,过几日就要办喜宴。”
他向身后一指,说:“两里地外有个小村子,到时候我们都要去。”
满鱼拽住他的胳膊,说:“那我再待几天吧,我还没喝过喜酒呢。”
满燕仰头看了天色,迟迟没有答话。
“你不要那么小气吧,”满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故意说,“我不过说了些玩笑话,你现在就开始烦我了?”
“我还是觉得……”
“小燕,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满鱼制止他,“不会有事,再陪你几天我就走。”
满燕好半天才嗯了声。
满鱼四处一瞄,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说:“你去忙吧,我有分寸。”
这里实在荒凉,满鱼睡够了,一时不想回到帐中,站起身随便乱走。
那对兄妹也站起来,两人面对着面说话。
满鱼无心窥探他人私隐,特意走远了些。
阿鸣的嗓门提起来,字音顺着风进了他的耳朵,“你还来干什么!你早晚……有你要忙的!”
满鱼有些吃惊,转回头去看。
阿英站在原地,抿着嘴唇,紧盯着哥哥看。
阿鸣的气势弱下去,囫囵一摆手,似乎在催促妹妹快走。
满鱼站得远,却能看清两人神色。
好好的,吵什么。
满鱼摇摇头,心想,妹妹跑这么远来送饭,日日都来,怎么还能对她大小声,真是不像话。
阿英仿佛什么也没听见,自顾自地摆好了饭菜,坐在一边,呼喊了他一声。
阿鸣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但是阿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仰头看着他。
两人对峙了些会儿,阿鸣终于坐下来吃饭。
“喂!你想什么呢!”
满燕突然从背后出现,满鱼一个激灵,“你干什么啊,吓我一跳。”
“小果子,吃不吃?”
红彤彤的山果,满鱼接过来闻了一下,啃了一口,说:“你怎么又跑来了。”
“我远远就看见你站在这里半天不动,还以为你卡在石头缝里了。”
满鱼瞥了他一眼,说:“狗嘴真的吐不出象牙。”
“那你在干嘛。”
满鱼悄悄向身后看了一眼,说:“好奇怪的兄妹,人家好心送饭,哥哥却大发脾气,太不知好歹了。”
满燕笑说:“怎么感觉你又在指桑骂槐。”
满鱼奇怪道:“我什么时候这样了?什么事情都能扯到我身上。”
“什么时候?”满燕清了清嗓子,攒出怒气冲冲的声音,学道,“你睡在外面!吹个灯还要我去!”
满鱼哎了声,“你也太小心眼了,我骂你一句,你要拿出来说嘴一百次。”
“你有话,应该直接告诉我。”
满鱼看他一眼,说:“知道了。”
婚宴如期而至,风沙漫天的河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
村落沿河散落,奇形怪状的桌子凳子摆了一大片,自家酿的酒也足够香。
阿英换上了喜服,却不像寻常的新娘躲在屋中,反而站在门前,一动也不动的。
“既然是喜宴,怎么不见新郎?难不成他们有自己的习俗?”满鱼环顾一圈,奇怪地想。
众人闹哄哄地喝酒,“哎,阿鸣呢?妹妹成亲,他怎么不见人影。”
“他是个怪呆子,谁知道哪里去看河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