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终于抬起脸,被凑过来的小宝吓到了第二次,才慢吞吞地说:“我……我以为走错了。”
“怎么都在门口?”说话的人三十来岁的模样,瘦削且高,像一片竹叶,身上有些草药的苦味。
满全这才听见动静,忙过来迎接,招呼人一起来接他们手中大大小小的食盒。
满燕拉着天冬往里走,小宝小跑着跟上来,拉住了满燕的另一只手。
饭菜摆了一大桌,晚饭也不必做了,满全留了米阿婆和文织一起吃晚饭,米阿婆进厨房去温酒。
冷听竹微微笑着,说:“上次医馆失火,多亏你把天冬抱出来。早就想来道谢,但是你这个人,什么谢都不肯受,那我只好带着酒菜上门叨扰了。”
他指了指边上的两道菜,说:“这都是小燕爱吃的,这是冬笋排骨汤,这是红油拌笋。”
“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哪用这么客气。”
冷听竹温和一笑,“那你就当我请小燕吃饭——”
小宝正捧着碗,眼巴巴地等满燕给他夹菜,是那道他够不着的蘑菇煨鸡。鸡肉金黄入口软嫩,蘑菇鲜嫩满室菌香,几个小孩都很喜欢这道菜。
满全注意到冷听竹的目光,一抬手,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第二个儿子,现在叫满鱼。”
小宝意识到在说自己,扬起脸嘿嘿笑了一下,嘴巴还忙着嚼蘑菇,腮帮子鼓鼓的。
冷听竹笑道:“一看就机灵,还是你有福气,两个宝贝。”
他半开玩笑地问:“按理说,公差中救出来的孩子都在救济寺,你怎么自己养着了?这个小家伙这么讨你喜欢。”
满全说:“能找个好去处的,都找好人家去养了,何必送到那里受苦。”
小宝嘴巴忙着吃,耳朵却很精神,立刻看向他们,很惊恐地问道:“什么寺?要把我送去当和尚吗?”
几个大人哈哈笑起来,说:“那个地方以前是个寺庙,现在不是了,去了也不用当和尚。”
小宝现在不害怕这些话了,手去抓了抓县尉的袖子,仰着脸说:“才不会把我送走呢,县尉现在也是我的爹爹了,对吧?”
县尉乐呵呵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奖励了他一块蜜火腿。
冯瑞出来给院子点灯,看见两个小孩变了四个,顿觉眼前一黑,赶紧逃离。
小宝听见动静,转过头盯着冯瑞看了一会儿,凑过去小声问满燕:“他走路怎么一高一低的?”
满燕说:“他的腿受过伤,就有一点点跛脚了。”
文织仍然不爱说话,但她现在不那么讨厌他们了,大概是接受了小宝的男孩男人论。
天黑透了,冷听竹才从屋里走出来,满全走在他身侧,两个人还在说话。
定眼一看,小宝脑袋上盖了一块暗红色的布块,几个小孩子满院子乱跑,不知道在做什么。
冷天冬最先看见他们,立刻安静下来,走到他爹身边。
满全奇怪道:“脑袋上盖的什么东西?小心摔跤。”
他伸手要去拿,小宝怪叫着护住了,一路快跑躲到满燕身后,笑嘻嘻地说:“我们在演戏文呢!”
县尉顿时有些不详的预感。
文织正儿八经地端坐着,冷不丁地说:“他在演新娘子。”
满全哈哈一笑,说:“女孩才能做新娘子吧。”
小宝说:“小织说她不要演。”
“那她演的什么?”
冷天冬说:“她要演爹。”
满全看小宝拉着满燕的手来回晃悠,就看出来这小孩又不知道想了什么,生怕他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来,赶紧上前去把他抱起来,方便随时制止他,“冷伯伯要回去了,你们也该睡觉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外吆喝:“满县尉,有你的信!”
小宝立刻挣扎着从他的怀抱里逃脱了,跟着满燕跑出门去拿信。
他跟着杨柳只大概学了些简单的字,信封上的字还不认识。
满燕把信递给他爹,说:“京城来的。”
满全却不像平常那么高兴,招招手,冯瑞就端了蜡烛过来,信不曾打开,就烧掉了。
冷听竹看着他,说:“还是不看?”
满全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小宝蹦蹦跳跳半天就看见一个姓氏,问满燕,“那个字是‘衣’吗?”
“那个是‘裴’。”
小宝哇了一声,说:“你认识这么难的字!好厉害!”
满燕有点暗暗的高兴,还要谦虚一下,仰起头说:“也没有很难啦!”
第二天一早,睡懒觉的小宝还在睡梦中就被扶着后背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他有些迷茫地看见了满全的脸,哼哼唧唧地又倒了下去。
县尉又把他拉起来,说:“以后小燕起床,你也要跟着他一起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