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周羚的住所竟然就在他家楼栋对面的地下室,还比如这个人为人孤僻,除了和同在物业的维修工蒋铭宇是老乡,姑且说得上几句话以外,算是完全独来独往。旁的信息就再也没有了。
他想过这个人的资料会很少,但没想过会这么少,以至于他带着满肚子疑问过去,又带着满腹狐疑回家。
宋明栖洗净手,一边给咖啡机加水布粉,一边思考。
周羚的案底究竟是什么?一般劳改人员出狱后都会选择回到老家,或者换一个小城市生活,很少有人会留在熟人多,且生活成本高的大城市。周羚出狱后,为什么会留下来?
身高方面,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周羚绝对有185以上,外貌条件不差,胳膊上还有伤,虽然不排除他作为一个体力劳动者很容易磕磕碰碰,可是下颌上的淤青还是很难用工伤来解释。
这样分析下来,警方最初的怀疑不无道理,这个维修工已经命中三条,至于最后一条。
他无法确定。
按下咖啡机的萃取按钮后,他拿起手机翻了一会通讯录,给一个叫胡凯的朋友发送了一条信息。
“能帮我查一个人吗?叫周羚,饶北人,大概二十多岁。”
这个胡凯之前在广南监狱借调工作过一段时间,干一点文职,或许能帮忙打听到周羚的案底。
宋明栖绕这么一大圈打听消息,也是因为他能感觉到北二街支队对侧写方法不太信任,所以他不是很想再通过覃淮生那边的渠道。既然警方已经将周羚排除在外,加上一些不成文的保密要求,他再因为自己的一点疑心就刨根究底,感觉是在质疑对方的工作,只会加剧矛盾。
之后他等待了一会,没有等来胡凯的回复,只好先做一点别的工作转移注意力,可他过一会就忍不住看一眼手机,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宋明栖想了想,干脆再次拨打了物业电话,报修客厅吸顶灯,点名要求周羚上门服务。
物业管家回答:“周羚目前安排了别的维修工作,要不要我这边派其他工人上门,这样会快一点。”
宋明栖拒绝了:“没关系,我可以等。”
今天确实要格外晚一些,直到晚上七点宋明栖才等到了敲门声。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两下,他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了胡凯发来的消息——
“宋老师,库里有三个周羚,不过饶北人就一个,可惜没打听到太多,你也知道,他们有规定。”
“听说这个人进监狱的时候刚成年,当时就是个刺头、暴力狂,在牢里经常打架,要不是看在年龄小,才没延期。”
能在狱警眼里都称得上暴力狂的,那该是多么危险的一号人物。宋明栖不由得放缓脚步,看着这行字深深皱起了眉。
敲门声又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像一种怪异的催促,宋明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超负荷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房门。
那天来疏通管道的维修工就站在门外,依旧头戴一顶灰色鸭舌帽,胸前的铭牌端端正正,确实写着“周羚”两个字,宋明栖也想不通自己之前怎么会忽略掉如此重要的信息。
这次他吸取教训,经过一番认真打量,他发现这个维修工确实比想象得要年轻,颈上一根银链若隐若现,通身的工装外套和工装裤十分衬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挺拔。只是不知道今天他是从哪家赶过来,衣服上灰扑扑的,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看起来整洁。
“您好,维……”
这一回还不等对方说出“维修”两个字,宋明栖就已经脱口而出:“灯坏了。”
周羚仰头,目光投向房顶,客厅仅靠玄关和走廊的灯维持照明。
“嗯,就是这个。”宋明栖说着侧身将人让进来,周羚敏锐地发觉对方在他身后留了门,并没有关严。
开放空间令人更有安全感,显然宋明栖觉得和他共处一室非常危险。
周羚感觉很滑稽,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将工具箱放到地上,抬头看了一圈:“开关是这个吗?”
“对。”宋明栖佯装镇定,抬手开关了两个来回,“你看,现在不亮了。”
周羚走过去拉下电闸,说:“借把椅子。”
一双略旧的工装短靴套着鞋套踏上餐椅,周羚站上去,裤腿在靴口处束得很紧,令小腿看起来凶悍有力。屋内昏暗,只剩下阳台投进来的橘色余晖,又将周羚的身形在地上投下狭长的影。
宋明栖站在椅下,仰视时这人的轮廓更高了,甚至有种骇人的效果,他感觉他的双臂环绕后大概能塞得下两个自己。但很快他又抹去了自己这一荒诞不羁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