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打架的时候摔的?”
“嗯。”周羚习以为常地拍了几下背板,再按的时候竟然正常开机了,他看了一眼未接来电,“你给我打电话了?”
“刚刚警察打电话过来,我担心是什么骗局,想找你确认一下,结果没打通。”
夜里已经没那么闷热了,天空也显得高,月亮将满。两个人并肩走了一会。
宋明栖突然问:“所以你刚刚炒面吃完了吗?”
周羚摇头。
“走吧,我请客。”宋明栖慷慨地说,“你看你想吃点什么。”
十分钟后,宋明栖只想收回刚刚说过的话,他看着露天烧烤摊有些油腻的塑料椅想,如果由他来挑地方就好了。
周羚有些恶劣地看着他把桌椅里外全部擦了一遍,还是坐不下去,笑着说:“怎么,不是你要请我吃的吗?”
宋明栖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周羚点了啤酒、花生、小黄鱼、烤馒头片和几串鸡肉,点得并不多,就好像他其实不饿只是想来看一看宋明栖的笑话。
宋明栖坐得也不踏实,板凳的前端很硬,硌得屁股痛,劣质碳燃烧出来的烟熏烤着鼻腔,所以周羚往他的一次性杯子里倒啤酒的时候他也没拒绝,冰啤酒让口腔和肺里舒适了不少。
“不吃羊肉吗?”宋明栖问。他很少吃烧烤,但知道大家爱点羊肉串。
脑海里浮现菜单上的两位数,周羚回答:“不爱吃。”
餐具和菜是一起上的,碗勺用塑料膜包裹着,周羚全给拆开了,用滚茶烫了两遍。
宋明栖感觉好多了。
“你也觉得不干净吧?”
周羚没说话。卫生指标一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没觉得。
周羚提起筷子吃了一会,看对方干坐着:“你不吃吗?”
宋明栖的视线在桌上浏览了一圈,觉得难以下咽:“我不饿。”
可惜话音刚落,他的肚子就不给面子地叫了起来。
周羚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说过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明栖拿起杯子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啤酒,随后举着筷子的手在桌面上挥动了一下,试图证明世界大同。筷尖从有些烤黑的荤菜上掠过,最后夹起一片烤馒头片塞进嘴里,没想到这玩意儿硬得很,一侧腮帮立刻被顶得鼓了起来。
“这个东西为什么不能再切一半?”宋明栖一边奋力咀嚼一边抱怨。
周羚移开目光,反反复复夹一粒花生:“是你的嘴太小了。”
等宋明栖好不容易完成了吞咽,周羚又把剩下的一串烤馒头片放进了他的碟子里。说不清楚,他觉得他嘴里塞得很满的模样,很狼狈,很好玩。
宋明栖又喝了一口啤酒才说:“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什么话?”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种话。”宋明栖说,“你知道吗,黑塞有句名言,全世界的水都会重逢,北冰洋与尼罗河也会在湿云中交融……”
这番高雅言论应该出现在米其林餐厅,而不是路边烧烤摊,更不应该对着一个维修工讲。饭桌上短暂冷场了一会。
宋明栖紧接着说:“噢这句话的意思是……”
“我知道,我听得懂。”周羚没什么耐心地打断,“但前提是他们都是水。”
宋明栖的神情有点发怔:“你不是人?”
“……”周羚不太高兴地看着他,如果今晚不是他把他从警察局捞出来,他的拳头可能已经在宋明栖的脸上了。
“你看,你是人,我也是人,人是由60%的水组成的。”宋明栖不容置喙地说,“所以跟北冰洋和尼罗河也没什么区别。”
“……”
原来是这么个“是人”法。
周羚发现这个人应该是有点喝多了,说不明白,而且很奇怪的,他觉得氛围很危险。他原本只是想看看宋明栖的爱是什么样的,旁观的那种看,事不关己的那种看。
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去镇上的花鸟鱼虫市场,扒在鱼缸外看里面扇动巨大尾翼的漂亮金鱼。
哇,原来是这样的。
就是这种看。
但现在好像人在往下坠,要掉进鱼缸里。他奋力往上爬,爬了很久,可脚一滑就会掉回去,可鱼缸里有什么呢,鱼缸里有伸开双臂说着什么交融鬼话的宋明栖,他想离神经病远一点。
周羚突然下定决心,干脆给了他关于共度中秋的否定答复,“周六我和人换班了,要上工。”
“过节干嘛和人换?”
“别人要团圆,我又不用。”
宋明栖沉默了一会:“没关系,那我回头买点猪仔饼给你送过去。”
“猪仔饼?”
“嗯,这是我们广南这边的讲究。”宋明栖笑着说,“中秋节要送给小朋友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