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落地,整个卧室都静了。
许静则目光直视着秦惟宁,眼神里是彻头彻尾的寒意,他问:“秦惟宁,他图我钱,那你图我什么?”
秦惟宁张张嘴,难得的没接上话。
许静则大步走出门,“咣当”一声把门甩上了。
王胖子的父母都是国企下属单位的普通员工,平时那个班上的就是半死不活,还好当年也赶上过效益还行的日子,分到筒子楼里一套几十平的家属住房。
因此这回这班彻底死了,胖爹也挺看得开,还和家里人开玩笑说过几天他也出门练摊去——
说完他自己表情也有点暗淡,下海经商哪儿有那么容易,下海下海,向来是人只能看见乘风破浪的,没看见海底下沉着堆成山的。
末了他“吱喽”喝口闷酒,对许静则说,还是你爸有魄力啊,叔叔没用。
许静则连忙笑着说叔你可别这么想,钱都是虚的,一家人过日子过得和睦最重要,我都快忘了我爸长什么样了。
许静则这么一打岔,饭桌上氛围好了点。
吃完饭胖爹胖妈让俩孩子自己玩,许静则刚才陪着胖爹喝了两杯,胖子家面积小,暖气一熏就发闷,他走到阳台去把窗户开了条缝,解开衬衫领口两枚扣子,把衣袖挽上小手臂,冷风一吹,吹得他心里头也有点发凉。
王胖子瞧出许静则状态不对,走过来把窗户关了,从冰箱里拿出两根冰棍,俩人一人一根对着啃。
许静则啃了两口冰棍,望着对面楼,说:“秦惟宁今天身体不舒服没来,胖子你别挑他理。”
“得啦,许司令,和我就不用说那套了,你俩吵架了吧。”
许静则扭头看王胖子,一张饼脸上嵌俩黑豆,但不知怎的许静则望着那两颗宽和的黑豆,喉咙口就有点发酸,他赶紧又把头扭回去了,“嗯”了一声。
王胖子喀哧喀哧吃冰棍,啃完一根,他叼着木棍,突然灵光一闪:“哎哟,许司令,是不是因为你没给他过生日啊?”
许静则猛遭醍醐灌顶,沉默半天,回复道:“他还能活挺多年呢,不差这一年。”
闻得此言王胖子有点想笑,憋着笑憋久了又感觉有点沉重:“许司令,我向来跟你有话直说,别怪我话直啊。你真就打算跟他在一块啦?”
许静则“嗯”了一声。
王胖子犹犹豫豫,末了心一横,问:“你不能再喜欢女的了?”
许静则摇头,回答:“不能,天生的。”
王胖子叹口气,问:“俩男的,能行吗。”
许静则也想问自己,他和秦惟宁,能行吗。
好的时候是真好,坏的时候也真是往心窝子里戳。这还是刚开始,热恋的时候蜜里调油的都能吵成这样,往后呢?
日子吵着过的也不是没有——问题是吵完了,之后呢?秦惟宁不可能改,那他就一直这么低头低下去了?
其实什么也没解决。
他是真想和秦惟宁好好过。
好的时候好好过,坏的时候也好好过。
能过多久,不知道。
许静则对自己说,能行吧。
“你看我爸和我妈,有结婚证,有法律保护,还生了我。现在过得也和陌生人一样。这事不分男女。”末了,许静则回答道。
“哟,这不秦主任吗。”王胖子坐在课桌上往外面招呼:“不巧啊,许司令睡觉呢。”
秦惟宁站在二十班后门口,看见许静则背对着他趴在桌子上。
“这个送给你。”秦惟宁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王胖子:“不好意思,你那天过生日我没去。”
“这说的什么话呢,不好意思个啥,又不是六十大寿,谢谢啊。”王胖子一摆手,笑道。
“这个你帮我送给他吧。”秦惟宁又递过来一个蛋挞盒子:“你们一起吃。——不吃的话,扔了也行。”
“咳,那不至于。哎我知道这家店,可好吃了。”王胖子大声说道:“秦主任一定是百忙之中抽时间排队去买的吧!”
“你小点声,他不是在睡觉吗。”秦惟宁说道:“我走了。”
王胖子心想,他睡个屁觉,真是带不动啊。
“行,您老慢走嘿,回见。”
许静则为了能行,决定不再一直退让下去。
秦惟宁给他发“早安”,他就回“早安”,发“晚安”就回“晚安”。
秦惟宁盯着手机屏幕,许静则回复他没有多的一句话。
他盯着屏幕上宛如定点报时的那几个字,发狠地想:
胖子他爸下岗了你就觉得他可怜,我爸还在监狱里,我就不可怜?我过生日那天还在会所里端盘子,我不是更可怜?
当然,秦惟宁是不需要任何人可怜的,因为秦惟宁各个方面都优于常人。只有他可怜别人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