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下山太过危险,许静则说旁边有个亭子,他们先进去避雨,等雨停了再下去。
班级那边知道许静则没事就放了心,班里人都同意等他们回来再发车,班主任张鲤也让他们别急,安全第一。
他们走进八角亭,许静则趁着机会松开手,秦惟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许静则坐到亭子里面,抱着膝盖,天空接连几声巨响后一场大雨轰然而至。
秦惟宁看了会雨势,又转头望向许静则。许静则此时的坐姿就和秦惟宁刚才找到他时一模一样,呆呆望着外面的雨势,情绪肉眼可见的有点低迷,浑身上下都抵抗不住地心引力,不断下垂。
可能是觉得自己耽误了其他人的行程,出行又不顺利。
秦惟宁想起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手机怎么回事。”
“没信号。”
“之前不是能给我打语音电话?接通了你怎么不说话?那时候你就迷路了吧,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许静则的脸贴着膝盖,短暂侧头望了秦惟宁一眼,又把头低回去,小声说:“你脾气太差。”
声音虽小,秦惟宁也听得很清楚。
他本想反问,脾气太差?脾气差不也只有我来找你?你想找脾气好的,有人肯来吗?——转念一想,好像又确实是有。王胖子能来,只不过许静则的电话没打通。
秦惟宁也没法反驳,因为他刚把许静则骂了一通。虽然他觉得自己只是以稍微夸张的手法陈述了事实而已。
“真不知道我哪得罪你了。我本来觉得可能你人就这样,但后来感觉你对其他人也没那么……你到底看我哪儿不顺眼啊?”许静则问。
秦惟宁避开许静则的眼神,只是回答:“如果我真看你不顺眼,我来找你干什么。你自己也不是什么错都没有。”
许静则无语地再度埋下脑袋:“行。我这辈子挨别人骂和吵架的次数加起来都没有跟你的多。”说完,他抱膝盖抱得更紧了点,感觉四周的凉意都在往他身上扑,牙齿打颤有点发抖。
“你离我近一点,能暖和些。”秦惟宁说,许静则却好像没听见,也提不起精神去朝他挪。
秦惟宁还是不相信有什么鬼打墙,他觉得许静则大概率就是故意的。那么此时此刻,这种“故意”也极有可能正在延续。
清醒地偶尔配合是可以原谅的,秦惟宁想。于是他脱下外套,坐到许静则旁边,用外套把他和许静则一起裹住,他们面对面地抵在一起,像纪录片里面临风暴时的企鹅。
在外套所构成的苍穹下,他们得以感受到对方身上温暖且绵长的气息。
第37章
铺天盖地的雨幕伴随电闪雷鸣,打碎人类精心构筑的文明规则,一切又短暂回归到原始最初的无序,像盘古开天或精卫填海的故事,偏执到悲壮境地,无需考虑逻辑。
在外套遮蔽着的黑暗里,秦惟宁和许静则用心跳与呼吸来记录时间。
秦惟宁注视着许静则的轮廓,低声说:“我以后会对你脾气好一点。”
许静则像是没有听清,过了很久后才“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秦惟宁想他可能是破译了许静则不再暗恋他的原因,因为他总不能做到和许静则友好相处,许静则得不到来自他的积极回应。
他决定从这一刻起开始改正,他想这是必须。他要彻底地伤害到许静则的前提,是要在许静则心中占据很大的位置。
许静则的红线也被雨浇淋彻底,他确实没有许下有关学校或是女朋友的愿望。
把钱扔进箱子的那一刻,许静则望着神像,心中默念:
本人许静则,身份证号XXX,尔来十八年行的端做得正,会扶老奶奶过马路,也从不占人小便宜。
钱虽然是我扔进来的,但其实属于我身边站得这个脸很臭的人。他也不是对您老态度不好,他这人就这样,请您老见谅,许愿份额归他。
此时此刻,秦惟宁想,就让许静则再度喜欢上我吧。
他不知道该向谁祈求,尼采说过上帝已死,就连尼采本人也于一百多年前光荣地嗝儿屁朝梁卖拔糖了。
不过也有可能尚有种能量未能成功被人类在实验室里观测,由一个许愿基点延伸出千万条仍未可知的未来,总有一条会被选中确定。
天地间依然大雨瓢泼,看似无事发生。也许显灵和心动的本质其实都是一样,只有当事神和当事人能够证明它曾切实存在,无可否认。
当事人秦惟宁只能确定这两件事里的其中一件,而当事神则全都默然知晓。
雨很快收声变小,天边放晴。
再在山上耽误下去就快天黑,他们赶紧收拾下山,回到大巴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