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静则沉默了。
许静则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存的是这种心思。
“你他妈说谁呢你!”王胖子先一步回过味儿来,一拳头挥了上去。
语文老师此时刚喝完一缸茶水,有些尿急。去厕所的途中突然想起该视察一下二十班这群猴崽子们排练得如何了,沿着走廊走到排练教室后门,踮起脚查看:
语文老师颇欣慰地想,嗯,好像是演到工人代表鲁大海上门怒斥周朴园,和周朴园之子周萍打到一起的这段了——别说,还演得挺像那么一回事。
“我操,你下手够狠的啊你!”王胖子捂着肚子怒道。
语文老师这才反应过味儿来:原来并不是在排练。
语文老师破门而入时,王胖子已然半躺在地上。
五分钟后,秦惟宁、许静则、王俊男三人,行至教师办公室报道。另外陪同的还有班长何舒蕾,语文课代表李婷婷。
许静则一手拖着作半死状的王胖子,另一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让何舒蕾系在腰间遮住半湿的校服裤子,何舒蕾叹了口气:“老许,你真是……”
语文课代表李婷婷抓住许静则的毛衣后摆,哭丧着脸问:“两位班长,你说我该怎么说嘛?”
秦惟宁身边没有许静则那样热闹,他把两只手揣进校服口袋,和前面那四个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许静则此时才转过头来用余光快速地瞥了秦惟宁一眼,嘴角微撇又迅速将头转回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快速交汇,再都迅速地移开。
秦惟宁心想:是怕我中途跑了吗?
许静则今天穿了一件藏蓝色的羊毛毛衣,把何舒蕾扯到身后时他卷起毛衣袖口,露出半截微显肌肉线条的小臂。午间的阳光照在那半截小臂上,小臂就像近乎透明的白。
许静则的毛衣胸口处缝着一个小小的熊猫头,许静则并不像熊猫那样圆滚滚的,但他就像熊猫那样看起来无害。
许静则的眼珠颜色比黑色稍浅,长睫毛有时会成为许静则的困扰,因为笑起来时会半遮住他的视线。他笑的时候嘴角有一道微弯的纹路,这些要素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天然无公害又讨人喜欢的许静则。
然而这样的许静则会把女同学扯到自己身后护住,又会把在倒在地上打滚的胖跟班一把扯起来,还会冲上来给秦惟宁一拳。
也许就像他的父亲许天一样,许静则也很擅长伪装。擅长用自己最不缺少的东西来收买人心,随便对人施以小恩小惠就能换来许多拥趸。
这世上清醒的人总是很少,秦惟宁是不肯麻痹地随波逐流的那一个。他非常清楚这是一场什么样的把戏:把人拥有的尽数拿走后再扔回一根沾着少许肉渣的骨头,就要别人趴下来感恩戴德地跟在对方身边汪汪叫。
许天不可能伪装得毫无破绽,他的儿子许静则也一样。秦惟宁坚信着这一点,就像他还对世间的公允之道存在着一点残存的信念。
在教师办公室里,何舒蕾终于能说清楚了事情原委,也终于有人肯停下来听她说话了:那杯奶茶杯壁上结了许多水珠,她一时没拿住,不慎将奶茶跌落在地,她刚要和秦惟宁道歉,许静则就冲了上来。
所以这件事其实算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
“老师,你知道的,许静则一直都不是个冲动的人,他可能就是一时情急,而且也是我没说清楚,这件事其实也有我的责任。”何舒蕾解释道。
秦惟宁、许静则、王胖子三人于张鲤面前“一”字形站成一排,站成了个手机信号形状,默然无言。
只想好好上班按时下班的班主任张鲤又顿觉头疼。
起因确实是个误会,先张口的是许静则,先动手的是王胖子,结果被打得最惨的是王胖子,一脸愤怒的是许静则。
——秦惟宁在此事之中看起来分外无辜,此时也依旧表情平静,一副“随老师处理”的样子,张鲤却知道要是没他也不会有今天这么一出事故。
许静则知道学校里打架的处罚原则向来是骂人怎么骂都可以,一旦升级到动手那就变了质,不管哪方有错,先动手的那个总是最不占理。
张鲤看了许静则一眼,许静则立刻正了神色,一派正气凛然地说:“张老师,事情的确是我和王同学有错在先,您看要不这样,我带王同学去医院做检查,有什么问题我负责出钱,他家长要是来学校也我跟您一起去。回来后我和王同学各写两千字检查,行不行?”
张鲤看向秦惟宁,秦惟宁依然面无表情地不答话。
“——但是我们绝对不可能给他道歉。”许静则补充道。
当然不需要道歉,因为许静则又不缺钱。用钱可以解决的事情,又何必要搭上自尊呢?秦惟宁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