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宁便看到了许静则戴着的防噪音耳塞,与此同时,许静则的那些室友们还在噼里啪啦地比谁键盘声更大,好似战绩与个人音量呈正比关系。
恰好一个易拉罐适时地滚到了秦惟宁的脚边,如同有声哨响,对秦惟宁宣布:公德比赛,今天起正式开赛。
秦惟宁捡起易拉罐,站到许静则的某一位室友身边,递过去,说:“你东西掉了。”
那人还沉浸于游戏开黑之中,都没抬头看秦惟宁:“哦,没扔进去啊,你帮我扔了吧,谢了。”
秦惟宁拿着易拉罐走到垃圾桶旁,随后一伸手拉了寝室电闸,在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冷冷说道:“小脑萎缩就多走两步过来扔。寝室是公共区域知道吗?凑一起嗷嗷叫,吃完了就扔一地,北京动物园猴区怎么不给你们几个腾出地方把你们塞进去?你们差在哪儿,毛短?还是屁股没它们红?”
许静则就在昏迷中错过了一场世界大战。说是大战也并不准确,客观来说应该是秦惟宁单方面对另外一方的屠杀。
闹到后来,崇尚人道主义的宿管终于介入,将秦惟宁强行带走,问他是从哪蹦出来的,来此处意欲何为。
秦惟宁想,自己不应当将许静则牵涉其中,他正想着该找什么借口,许静则却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许静则仿佛此刻也会读心,站在秦惟宁身后,等待秦惟宁转身,像看陌生人一样观看着秦惟宁。
在此处的意外相遇,明明是许静则有错。
是许静则选择了先行背叛,又做出一连串愚蠢的决定,这是多么显而易见:许静则留下来,就注定会遇到这样一群室友,就会遭遇万种艰难险阻,全世界都站在许静则的对立面,让许静则滚蛋。
然而,在地铁门关上,许静则转过身去,坚定地选择不与秦惟宁对视的时候,秦惟宁终于明白,他对许静则说的那些话或许虚假,但对许静则造成的伤害却是真实的,无可否认。
许静则不愿意再见到他。
只要秦惟宁出现在这里,许静则就宁可不回来。秦惟宁又蹲守了几天,最终被许静则学校的保卫部门彻底拉黑,得出了这个结论。
秦惟宁腿伤的恢复也是失败。经过一场自找苦吃的长跑后,他彻底不能挪动了。
这下他也不再能对许静则造成什么威胁,于是他给许静则发去消息:我不会再去你学校了。
没有收到回复。这倒也好,这样秦惟宁就省得起诉许静则的学校,称其禁止自己入内有违法律和公序良俗。
秦惟宁安静了几个月,期间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一日三餐吃得健康,专业课学习也渐入佳境,哪怕是秦惟宁对社科类并不熟悉热爱,也没有多么难,他和李当歌也再度破冰,他一周会于固定时间段向家里打个电话,总结近期学习经验,反馈自身生活情况。虽然中心思想只有一句:“一切都好,没有问题”。
事实证明,只要他想认真地去做某一件事,总是能把它做好。如果有一件事是他没有做好的,秦惟宁认为一定只是他不想去做。
这个世界仿佛做什么都需要效率,要计算投入产出比,要末位淘汰;花费时间、多番努力后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就要被人断言是没有天赋,也并不适合。
在爱这件事上,秦惟宁总不肯承认自己没有天赋,他也不相信自己与许静则是不适合。
于是他干脆说,这世界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许静则。
几个月后秦惟宁又到医院复诊,身体彻底恢复健康,甚至还因祸得福又增高了一点。
秦惟宁提着x光片袋子,走下楼梯,骨科的楼下是儿科,还未过转角,他已听到儿科的嘈杂喧闹。
儿科今日在举行活动,有人穿着巨大的狗狗玩偶服,和儿童患者互动并赠与礼物,小孩子们排队和玩偶拥抱。
有小孩奶声奶气地说:“大狗狗好可爱。”
秦惟宁循着声音望去,判断说话者已经该上小学,他想,如果已经到了这个年龄还不知道玩偶服里其实装着的是人的话,那么家长应该留意一下孩子的智商发育情况。
玩偶演员弯下腰,放低身体,让对方去摸自己垂下来的耳朵,小患者便笑得更加开心。
秦惟宁留意到这个玩偶服制作得意外精良,即便外形幼稚发傻,却也似乎拥有着毛茸茸的柔软手感。小患者拥抱它时,好像就陷进了一团柔软温暖的感觉之中。
秦惟宁好像被这种感觉吸引。这种感觉并非生活必需,拥抱一下玩偶也无法使得病人痊愈。
秦惟宁甚至觉得这只是医院为了彰显自身人文关怀的一种包装方式。这种东西接触多了就会使人变得软弱,深夜里躺回床上时就会又怀念拥抱,又想起接吻,又想要蛋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