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过年了吗,你怎么做饭了?”
陈青棠正忙着把菜倒出锅,没工夫理她。
回想到第一次吃到陈青棠亲手做的还是那碗鸡蛋面,裴允乐稍微一低头,下巴就自然而然抵在陈青棠的肩头,感受到手臂的起伏挥舞,仿佛自己也跟着陈青棠一起做饭一样。
陈青棠一共做了两菜一汤,除了青椒炒肉以外,其他两个还是少油的素菜。
远处的枝桠上停留着几只鸟雀,冲着她们这里叽叽喳喳。
裴允乐往碗里扒拉了两块肉,“今天奶奶不吃饭吗?”
陈青棠还系着花边围裙,看上去很恬静的样子,她摇摇头,借着手指上残留的水珠在木桌上解释——她生病。
“啊,生什么病了,怎么一点前兆都没有。”
裴允乐看见陈青棠指着自己的膝盖,一瞬间就明白了还是膝盖的毛病。
“上次买的药膏也没用吗?”
陈青棠摇头,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她叼着筷子睨了一眼,随即立马放下筷子,往围裙上擦干了手上楼。
见着她很慌忙的样子,裴允乐也放下碗筷跟在她后面,不过没上楼,走到楼梯处的时候就停在那儿了。
楼上传来床板晃动的嘎吱声,她听到木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别的声音。
别的声音她不一定能分辨出来,但对于生病人的痛嚎,她却是一瞬间听出来,那种从灵魂深处挣扎出的痛苦。
陈青棠背着刘奶奶下了楼,裴允乐看见她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都突起,老人本就不轻,又穿上极其厚重的衣服,背起来也不算易事。
裴允乐想帮她,但又无从下手,更不想去折磨刘奶奶,“你现在要去哪儿,镇医院?”
陈青棠胡乱点了头,等着裴允乐去门口打了一个三轮,把人带上去。
医院的挂号窗口排满了人,裴允乐站在大厅里扫了一眼,拿了身份证去自主挂号机那挂了号,她看见陈青棠满脸通红,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于是她率先把老人背上三楼。
因为她不熟悉病情,只由陈青棠进去陪护。
两人在医院忙活了大半天,做了各种检查,交了数张缴费单。
最终裴允乐盯着那行诊断出神,除了一些基础病,双侧膝关节都是骨关节炎,不是什么很稀有的病,但足够折磨人,行动严重受阻,人可以主观不愿意走路,但是不能被动无法行走。这对于任何年龄组来说,被剥夺自由都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医生建议有条件的话去市里做人工关节置换手术,当然也只是建议,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垂垂老矣的人花钱,更何况还是一个毫无血缘的人。
穿过门诊大厅的后方就是急诊大厅,镇上医院规模小,几乎所有科室都挤同一栋楼。
她们坐在冰凉的不锈钢椅子上,看见担架床急忙从另一头滑过来,留下一地的血珠,裴允乐只敢看了一眼又把目光收回来。
“去安阳看看吧。”裴允乐低着声,在医院里总会让人压抑。
陈青棠手捏着那几张薄纸,眉头微皱着,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没事的,我们去看看那里做手术要花多少钱,也许在预期之内呢,先不要杞人忧天。”
陈青棠看着那张单子,上面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直到它们都在水里泡着然后发皱。
夜幕还未挂上,三人都已经累了。
裴允乐连饭都不想吃,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觉得整个屋子静悄悄的,虽然平常也是静谧无声的,但是此刻却觉得泛出一股死寂。
她爬到床头,用手指勾过来手机,翻着密密麻麻的通讯录,回想了一下同学里有谁已经找到跟医科相关的工作,只要不是像自己这样的无业游民都是参考对象。
她拨通了一个大学里关系还算好的女生。
直到打了第三个的时候对方才接通。
裴允乐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寒暄一下才显得不那么刻意,但是成人的社会和学校里的社会又不完全相同,她又怕耽误别人的事情。
思来想去之下,裴允乐跟同学随意客套了两句,随后才开启正题。
“打电话麻烦你主要是想问一下,这些年来置换关节的费用大概在哪个区间啊?”
对方愣了一下,“什么关节,膝关节还是髋关节?”
“膝关节。”
“双还是单?”
“双侧膝关节,病人60多岁。”
“等我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先问问,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裴允乐连忙跟对方道了几声谢,电话被立马挂断了,连沉默的时间都没有。
她又倒回床上去,看着房间又再次被青蓝色的光线填满,眼皮开始变得有重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