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学宫都能随齐国的灭亡而消亡,临淄这才哪儿到哪儿?
何况那小子干的不只这一件戳世家心窝子的事,之后下的那条均田令更是明摆着要和世家过不去。
更过分的是,那均田令推行之前完全没和他们商量,他还是在青州开始给流民分田之后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就是那小子不在跟前,不然他非得……
唉。
在跟前又能怎样,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还能拦着不成?
问题在于傻小子太过大胆,得罪人之前还不和家里打招呼。
连家里都不通知,想必是已经考虑过被群起而攻之的后果。
怎么着?真到那个时候家里还能帮着外人不帮他?
荀彧已经在信上叮嘱过很多次让那臭小子三思而后行,非要得罪人的话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年纪轻轻的千万别因为粗疏大意折在外面。
看他们的通信内容也知道,臭小子只会“知道知道”“在注意了在注意了”“一定不会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信上说的多诚恳,平时就有多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
偏偏兄长那里对此不管不问,好像笃信那小子有金刚不坏之身世上无人能伤得到他一样,劝来劝去最后忧心的依旧只有他自己。
幽州需要派人过去,青州也不能不管不问,不然他早晚要吓出问题来。
在荀彧面无表情的注视下,郭嘉和戏焕终于止住笑声,“天底下那么多世家,一个个的都心比天高,他们或许会觉得寒门子弟能对他们造成威胁,但绝不会沦落到无处容身的地步。”
不要太高估世家大族的良心,也不要太低估世家大族的能力。
连皇帝几次三番的禁锢都没能让世家大族伤筋动骨,可见他们有的是手段应对危机。
大汉气数已尽,朝堂腐朽不堪,他们小将军想改变这天下,何错之有?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非世家的天下。不管是提拔寒门庶族还是均田分地,对咱们小将军而言都没有坏处。”戏焕屈起指节敲了两下,温声道,“当然,对荀氏有没有坏处就不好说了。”
官府的运行需要钱财,钱财来自税收,朝廷管辖下的百姓每年都要缴纳田租、口赋、算赋以及服徭役,如此才能保证官府的正常运行。
但是朝廷有赋税制度也有食邑制度,宗室皇亲高官显贵不用缴纳赋税,诸侯封地的赋税为诸侯私用不用上缴,高祖皇帝还曾封沛县为汤沐邑使其世代免除徭役赋税永享浩荡皇恩。
税不上权贵世家,能钻的空子自然就来了。
如果依附世家大族需要缴纳的赋税比朝廷少,百姓就会选择依附世家大族,到时朝廷征税只能通过世家来收,而能收上来多少则全看世家愿意给多少。
到手的钱有再吐出去的道理吗?肯定没有。
所以不光寒门和世家站在对立面,朝廷和世家的关系也没那么好。
哦,不对,他要说的不是朝廷,而是州郡主官。
现在地方郡县的税收到州牧这一步就停下了,根本交不到京城朝廷。
“既然要改变天下,自是要一视同仁。”郭嘉十指交叉放在桌面,唯恐天下不乱,“说到这里,志才,过些日子我们该不会要自己人打自己人了吧?”
戏焕想了想,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有可能。”
荀彧:……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要我说,文若就是关心则乱。”郭嘉耸耸肩,问道,“文若,明光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仲豫兄知道吗?”
荀彧点头,“知晓。”
郭嘉继续问,“明光从小跟着仲豫兄生活,是你了解他还是仲豫兄更了解他?”
荀彧顿了一下,回道,“兄长更了解。”
“这不就得了。”郭鬼才摊手,“只要仲豫兄不觉得出格,那就说明咱们小将军做的还不够过火。”
人家亲爹都不觉得有问题,他们在这里操哪门子的心?
问题不大,他们小将军还需要再接再厉,什么时候京城的仲豫兄觉得不行不妥不可以了那才到他们跟着操心的时候。
如果荀悦在场,他会非常确定的告诉几个弟弟他觉得很有问题,但是他不在场。
而在场的戏焕笑吟吟听着郭嘉掰扯他的歪理,等他说完才附和道,“奉孝说的对。”
如今连青州的世家都没敢光明正大的搞事,可见离天下世家同仇敌忾造反还远的很。
“青州的世家已经开始搞事了,只是之前没有被发现而已。”荀彧捏捏眉心,“天干少雨不是一日两日能发现的,农人对天气最敏感,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压下消息,明光不会直到灾情显露才意识到会有大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