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图钧抓着他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开他,
你放开我!他想叫,还是发不出声音。
这是我的报应,不是你的!你走啊,快走!回你的新房,别再靠近我!
“我不走!我不会丢下你的。”倪图钧说,紧紧握着他的手,被他抠破的伤口都在渗血。
“…我不值得……我已经…不是你喜欢的小杰了……”梦里他忽然能说话了。
一道白光轻柔驱散了黑泥,那些拉着他力量化成一声声怒吼,谩骂着叫嚣着逐渐消散。
“你怎么不是……”
泥沼没有了,黑泥不见了,倪图钧也被白光照得近乎透明。
“是不是很难受?我好想替你承受这些……”
他想去抓他,却碰不到他,泪水重新回到他的眼睛里。
年方杰只能哭,大声哭,像个婴儿,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只能用哭声去表达自己的愤怒和憋屈。
白光里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都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你……”
谁?
“我最珍惜的…我都舍不得……”
什么?
“……我还不能…因为我……怕吓到……”
怎么一回事?
声音渐渐消失,白光包裹着,承托着他,随着疼痛和灼热逐渐消散,白光也慢慢黯淡下去。
白光褪去后,年方杰看清的第一件东西是手。
好漂亮的手,骨节分明,手掌宽,手指又长,握着很踏实。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手怎么搞出好几道伤。
沿着这只手往上看,手的主人闭着眼睛,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轮廓线像雕塑一样好看。
TJ睡在他身边,像做梦一样。
啊,我梦还没醒吗?终于是美梦了。
他的睫毛细碎地跳动了几下,缝隙间的下眼睑反射出星点的光。
什么东西在反光呢?年方杰伸手想摸摸看。就在他碰到睫毛的瞬间,倪图钧睁开了眼睛。
“嗯……”他漂亮的手揉过双眼,轻哼了一声。看见年方杰正看着他时,倪图钧笑了。
“终于舍得醒了。”他摸了摸年方杰的额头,“烧也退了。”
“我睡了很久?好像一直在做梦。”年方杰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全是汗。
“是,你昏睡了整整一百年,做了324个梦。”倪图钧爬起来给他拿了瓶水,顺手把盖子都给他开了。
“那你怎么还活着?”年方杰接过来吨吨吨的干了半瓶。
“我是人机,不会死,只是偶尔会死机。”倪图钧在他身边坐下,把枕头竖起来,让他靠好,“先别动,你没怎么吃东西,突然起来会低血糖。”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年方杰昏睡了两天,现在已经是周一中午了。
公司里自然是倪图钧帮他请了假。
“你就好好休息,别担心工作,Bruce会安排。”倪图钧给他擦了身,换了衣服,递给他一个保温桶,“粥,我做的。”
鸡丝粥,还是温的,味道不错。
“可以啊,粥都会做了。”年方杰称赞道。
“嗯,你做给我吃过的菜,我基本上都会了。”倪图钧也不谦虚,“可以保证还原90%以上。”
“吃过预制菜,没吃过仿制菜。等我好了来做原研配方。”在做菜这件事上,年方杰是不会认输的。
照原来,倪图钧应该回复他乐意比个高低,可这时他却忽然没了回音,年方杰觉得奇怪,从粥上移开视线,看了他一眼。
“你还会做给我吃吗?”倪图钧低声问,他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再也别见了。年方杰想起自己说过。
那是醉话,醉话不算数。
“会啊,不过,得等我找好房子,这里的火不行,只能弄熟食物,做不了饭。”保温瓶里的粥快吃完了,年方杰端起保温桶,仰头倒了一下。
等他挪开保温桶的时候,看见倪图钧正看着自己。
“不生我气了?”他问。
“我……说的再也不见,能不作数吗?”年方杰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揪着被子,“我这几天,压力太大了,喝了酒,又受了刺激,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这种事交给谁做,心情都不会好。”倪图钧说,他眉头间的皱纹像刀刻一样深,“别的可以不作数,但有句话我不能接受,你不是恶有恶报。”
“我害的上百个人都丢了工作。”年方杰苦笑,“无论他们怎么求,怎么苦,我都改变不了,怎么不是恶有恶报呢。”
“这不是你造成的,你只是一个实施者。”倪图钧反驳。
“可我是帮凶。”
“你不是,小杰你看着我。”一双手按到小杰肩膀上,TJ的绿眼睛诚恳地看进他眼底,“你不是坏人,没人比我更懂。”
我不会丢下你的。他好像听见梦里的倪图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