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
池予脑中闪过了自己抬着父母的遗照,从殡仪馆出来的画面。
那时候的他,才六岁。
“小男孩偷听到了院长和属下员工的谈话,这才知道福利院没了政府补贴,已是拮据困难,连现在院里的孩子都尚不能保证温饱,更何况是已经被收养出去的孩子。”
“小男孩失落地走出了福利院,晃到了北湖公园里,就在这个湖前,他有了轻生的念头。”
倏然,池予挣扎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这里,这个湖边……”池予突然变得结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
陆濯致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是的,是另一个小男孩救了他。”
后脑像是过了电一般猛地颤栗,接着就是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是……是你!!”池予惊诧地看着陆濯致。
想起来了,被自己遗忘的记忆终于寻了回来。
那时候的池予年纪本来就小,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提起这件事,他根本想不起来。
池予记得,那是个阴天。
送葬完父母之后,亲戚们都在殡仪馆附近的空地摆酒席,没多少人来吃丧宴,但姑父姑母坚持一定要办。
池予看着自己父母的遗照,越看越难受。
那么小的孩子,才六岁,让他不哭不闹地接受父母已经亡故的事实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但偏偏,池予就是那个特例。
他没有哭,没有闹,全程都很听话地跟在姑父姑母身后。
姑父让他磕头,他就磕头。
让他跪下,他就跪下。
让他扶着灵柩,他就扶着。
只有在别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池予落了泪。
当着父母的遗像哭泣,池予觉得这样的做法,会让天上的父母更担心他。
年幼的池予,擦干了泪水,跑到了北湖公园里。
也因此,遇到了轻生跳湖的陆濯致。
六岁的池予,虽然习得水性,那么小的孩子也没有下水的胆识。
他只能在附近找一根长棍,握着一头,将另一头丢进了湖中。
轻生的小男孩不想活,一个劲地想往下沉去,急得池予在湖边大喊大叫。
“别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凭什么想活的人不能活,想死的人就能死掉?”
“爸爸妈妈说了,要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碰到了毫无求生欲的小男孩,还是池予的哭闹声实在惹人烦。
总之,小男孩没有死,他拽着木棍被拖到了岸边。
六岁的池予捧着十岁陆濯致的下巴,用脆生生的声音告诉他。
“我叫小予。”
“今天,我送葬了爸爸妈妈,然后我还救了一个人。”
“你说,这是不是父母在告诉我,一定要努力活下去,不管多难多苦,都要熬下去,因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以后你不能这样了,我们要珍惜生命。”
“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是六岁的池予,用坚定地那句,“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在陆濯致年幼的心中,烙下了浓墨的一笔。
陷在回忆里的池予,被陆濯致沙哑的声音牵扯着回拢意识,“你捡起地上的落叶,给了我一片,自己留了一片。”
“你说,这是我们的约定。”陆濯致说。
原来,这就是池予和陆濯致一开始的故事。
早在二十年前,就种下的因果。
……
在去工作室的路上,池予还在回味着年幼发生的事情。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了呀。”池予笑了笑,“你说,这是不是我俩的缘分?”
陆濯致:“如果我不说的话,你应该是想不起来这件事的。”
池予瘪了瘪嘴,“想不起来不代表我忘了啊,我不会忘的,我亲口说下的承诺我不会忘记的。”
嘀——
陆濯致扫了人脸,带着池予进入了游戏实验大楼,“我以为你忘了。”
池予顿了顿脚步,等反应过来之后,才重新跟着陆濯致的脚步追了上去。
陆濯致以为他忘了这件事。
所以,他不知道该和自己怎么提起年幼发生的事情,好似他们中间最重要的一个羁绊变成了泡沫,无法明说,让他俩的关系变得漂浮,可有可无。
可是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他们是在二十年前,就定下约定的关系,这种羁绊超过了游戏里的主仆关系,又或是现实世界里的游戏开发者和游戏内测者。
他们的关系的起点,原来是这样的。
好像故事有了一个合理的背景,一切的情感变化都变得有迹可循。
再次来到游戏工作室,池予跟着他先去了实验主厅内看了下修复的进度。
主厅内有不少工作人员,正在加班加点地修复数据。